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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话


鹿岭一战,大兴将士节节败退,退守惠城。

        古祁蕴领兵前来支援,初入军营大帐,便有人殷殷上前恭迎。

        “下臣见过古将军。”惠城守城副将钟霂离单膝跪地向主将行礼。

        惠城守城主将亲自领兵杀敌,壮大大兴将士的士气,以身殒阵。

        “城中可用将士还有多少。”

        钟霂离见他起身的手势之后便直起膝盖站定在侧,低着脑袋肃然回答:“禀将军,惠城可用将士不足六万,前战死伤将士数多。”

        古祁蕴领兵五万前来臂助惠城,加起来兵力也不过十一万人。

        当下北宆士气正盛,出兵二十五万,就算是减去与大兴对战而战死沙场的士兵数量,应该还剩下二十万余人。

        惠城粮草供给不足,便是想要与北宆决一死战,兵力也不足以与北宆对峙。

        古祁蕴眉头紧锁,接着问道:“可知京城支援何时抵达惠城。”

        一旁负责传信的传令兵急忙回话:“应当还需三五日。”

        古祁蕴略微颔首:“我知道了,这几日先不要动作,静观其变。”

        季成安紧赶慢赶,在古祁蕴抵达回惠城的后两日到了。

        “将军,京城的粮草到了。”

        古祁蕴颦蹙的眉间微展,总算是到了。

        “京城来的季大人也到了。”

        古祁蕴抬眸,低声应道:“快些请进来吧。”

        季成安风尘仆仆地赶来惠城,身上的衣衫已有三日未换。他下颌青色的胡茬未清理,鬓角的细碎头发也有些凌乱。

        即使这样的情况下,他腰背直立,眉眼如画,别有一种气质。

        季成安轻笑着与他打招呼:“古少将军,许久不见了。”

        古祁蕴赶来惠城之前便听闻皇帝为他与琼乐公主赐婚,此时见到他心里并不舒坦。

        只是现下并不是有空唠闲话的时候,他起身对着他作揖:“季大人。”

        季成安的多谋善断在京城一役便足以显见,他能来此相助,古祁蕴肩上沉甸甸的担子这才轻松了些许。

        “少将军,请将副将一同唤来商议对应之策。”

        这几日大兴士兵休养生息,久经对战的将士们算是养精蓄锐将养回了些精神,只是士气低迷,并不乐观。

        他们急需商议与北宆的对战策略。

        “去将钟副将叫来。”古祁蕴挥手让人去叫来钟霂离。

        钟霂离一身铁衣在夜光中散发着寒光,掀开大帐帘子,直入其中,少将军正与另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沙盘前比划着什么。

        “将军。”钟霂离又要跪下。

        古祁蕴正和季成安商议到最关键的地方,听见他的声音一抬眼就看见他跪地的身姿。

        他也是出身士族的家庭,自小学习各种礼仪,但是在军营里五大三粗的糙汉里突然出现一个恪守礼仪的家伙,有时候也是格外让人上火。

        “以后不必每次见了我就行礼了,先过来吧。”

        古祁蕴也是初来乍到,对惠城的地形不如钟霂离熟悉。季成安在路上就研究过了惠城的地势堪舆图,还需要确认一些图上绘制粗略的地方。

        季成安指着沙盘中的一处狭长的峡谷询问:“你可熟悉此处。”

        钟霂离打量了他一眼,闷闷地回话:“此处名为猿鸣涧,是一处极为狭窄的峡谷。”

        “这是北宆士兵要通往惠城的一处关要,易守难攻。”

        季成安勾起唇角,与古祁蕴对视。

        古祁蕴点了点头:“那便就在此处设伏,伏击北宆。”

        钟霂离急慌慌地出声:“便是设伏,我们的兵力也不敌北宆军……”

        季成安轻笑着,对上副将不屑的眼神。

        “我们要将计就计,让北宆军以为我们兵力不足,如此他们便会带着精兵乘胜追击。”

        季成安继而解释:“我们要做的,是将北宆将领与精兵都伏杀在猿鸣涧。如今他们士气正盛,难免自傲。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有可乘之机,实则是请君入瓮。”

        钟霂离恍然大悟,但还是犹疑着开口:“北宆真的会追击我们吗。”

        古祁蕴瞥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兵法有云,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季成安并不说话,他看得出来,惠城的副将对他并不信任。

        古祁蕴见季成安默然,便吩咐钟霂离去安排一下,大兴将士们已经数日没有吃上好饭菜了,既然京城驰援的粮草送到了,便让他们都吃顿好的,鼓舞鼓舞士气。

        “季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去帐内洗漱休整一番吧。”

        季成安谢过古祁蕴,抬步离去。

        季成安回了自己的大帐内,将身上的尘土都洗净了。

        坐在床榻一侧,手里捏着那个饱满的福袋,眉眼舒展。

        古祁蕴被调往惠城,律氏国得了消息,起了趁乱打劫的心思。

        古思域在将军府习武,汗涔涔地准备去沐浴更衣,就见府内的仆役慌乱着脚步,左脚险些磕绊右脚。

        “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古思域手里握着块棉布,擦拭脸上的汗水。

        奴仆唇舌磕绊,双目频繁眨着眼:“小姐,律氏国大举进犯了。”

        古思域将棉布甩在一边的架子上,瞪大了眼睛,扬声问道:“你说什么!”

        古思域一边走一边听他叙述,厉声严肃命令:“守城将领已经将宫门守好,快快急报送至京城。”

        奴仆频频点头说是,又担忧地问:“那小姐你呢。”

        古思域走到马厩,骑上自己的红鬃烈马:“我去趟城墙。”

        “驾。”古思域双腿夹击马腹,朝着城门驾马奔驰。

        古思域出入无阻地上了城墙,瞧见了漠城副将的身影。

        “怎么回事,律氏国怎么就进犯了。”古思域站在他身侧,看着城墙下乌泱泱的军队。

        副将侧目瞧见汗如雨下的古思域,双手叉着腰:“你怎么来了。”

        古思域从小在军营里混大的,几乎所有人都识得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律氏国便是趁着大兴与北宆开战,我兄长前去支援才敢大胆来犯。”

        古思域站在城墙上,对着他说:“我们不要先动手,若是他们要强行攻城,我们再自卫。”

        副将也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

        古思域灵光一闪,小声在他耳边说:“今夜我领一小队队伍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副将瞪大了眼睛:“如此做太过危险。”

        古思域眉头一挑,学着他叉着腰对着远处一片的人群轻笑出声。

        “律氏国本就是游牧部落,他们的粮草压根就不够他们打持久战。”

        古思域嘴角下撇,冷哼:“是他们先无事生非的,没有借口就开战,就别怪我们卑鄙了。”

        夜间,古思域领着一小支队伍,悄悄地潜入律氏国安营扎寨的后方。

        古思域悄声:“记住,只许烧粮草不许烧到营帐。”

        要是烧到人住的营帐,岂不是送了律氏国一个开战的理由。

        “是。”

        古思域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竖起来朝前一指,身后的人纷纷动作。

        夜色最适合隐匿身形,他们轻手轻脚躲避着巡视的将士的视线,一身黑衣完美地藏在黑夜之中。

        翻开盖着粮草的布,确认了里面的的确确存放着粮草,他们便绕着粮草堆浇了一圈的油。

        古思域手一挥,同时点火,星星之火点燃粮草形成巨大的火光。

        “撤退。”古思域迅速带着人离开律氏国的营帐。

        古思域耳边漱漱的风声席卷着混乱的异语人声,身侧的诸人开始暗笑。

        虽说是干了缺德事,但心中实在畅快。

        古思域也笑出声了。

        猿鸣涧一战。

        北宆将军领着五千精兵前去围剿大兴,惨遭大兴的埋伏,无一生还。

        与北宆久战以来的第一胜绩,大兴士民们的信心大涨。

        连带着惠城的士兵们对着季成安这个“白面书生”印象也有了转变。

        季成安与他们共同坐在露天处举办胜宴,喝了不少士兵敬他的酒。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去,季成安的脑袋有些昏沉。

        他独自一人离了大部队,朝着一处空旷地走去,没想到却遇到了手握着酒瓶的古祁蕴。

        他在他身边坐下。

        古祁蕴抬头瞧见来人的面容,朝另一侧挪了挪位置,为他让出屁股底下巨大石块的一处。

        他一腿伸直,一腿弯曲膝盖踩在石块上。

        “季成安,你不愧是当今京城的第一谋士。”

        古祁蕴的赞赏是真心实意,按照惠城前几日的情况,若不是凭借地势,只怕不过几日就会被强攻下。

        季成安对这个京城第一谋士的称谓并不在乎。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还是古将军计策实施得好。”季成安浅笑。

        古祁蕴手握着酒瓶的瓶颈,抬首将酒灌入喉间。

        烈酒入喉,烧入肺间。

        “季成安,我听说了,陛下为你与公主赐婚一事。”

        季成安侧目眄了他一眼,见他眼底落寞,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朝他伸手。

        古祁蕴将酒瓶递到他手上,季成安悬空喝了一口,将酒瓶还给他。

        “我倾慕公主,但心知自己配不上她。”古祁蕴是个直肠子,这些话他一辈子或许都不会有机会告知公主。

        季成安知道他此时不过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便不语聆听他说话。

        “季成安,得知公主与你的亲事,我心下松了一口气。”

        古祁蕴似乎是喝醉了,说话的声音有些混沌不清。

        “公主能如愿与你成亲,是极好的。”他将酒瓶内的酒一饮而尽,“我祝福你们。”

        古祁蕴的眼睛望向天空高悬的月亮。

        月光皎洁,只可远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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