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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糊涂鬼


秋雨连绵,小雨淅淅,这一天的天气也带着凉意冲进小公主蝉衫麟带的衣裙里,小公主原先打算今日去求太皇太后要出宫令牌,却不想病来如山倒,小公主一下就病倒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说出了糊话。

        月白色帐层层落下,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小公主一头乌发披散着,双颊苍白又透露着不正常的绯红,双眸紧闭,衾被下盖着的身子忽冷忽热。

        嘴里迷迷糊糊地咕哝地说着些只言片语的语,也听不清是什么话,季童打湿了帕子盖在了小公主的额头上。

        小公主鼻脸都在冒着热气。

        季童急的眼睛都在冒泪,“殿下,你赶紧好起来吧,奴婢怕。”季童已经使了人去叫太医了。

        小公主嘴里喃喃地念着,“…月…不要走…啊…呜呜…”季童换下了已经烫干的帕子,重新又覆上一张打湿的帕子,小公主嘴里说的话她听得并不清,很微弱,但到后面就演变成痛哭难抑的哭声,季童不知道小公主梦到什么,竟让她如此的感害怕到惊厥。

        宫人很快将太医请了过来,外头阴雨绵绵,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而来,身上沾湿了不少。

        一入公主殿内殿,太医着实被里头的珠光宝气给惊着了,原也以为是位边缘化的公主,未曾想倒是太医院那堆庸才看岔眼了。

        季童见太医来了,没有着急起身,从小公主衾被下的右手拿出来,覆上一层薄薄的纱巾,让太医给把脉了。

        那太医生得也年轻,把着脉久久未说话。

        是个面生的,季童眸光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这太医,心里暗暗不安,但纵是不安,此刻也唯有将信任给予太医了。

        太医将手松了下来,目朝月白色帘帐里一探,朦朦胧胧的一张病颜,能看出来是个美人的轮廓,“邪风入体,风寒之症,季童姑娘同我下去罢,你按着上面的配方抓,若是还不见好转,来太医院寻我。”

        末了,太医又拉着季童叮嘱了好些事,季童认真地听着,送别太医后,季童拿到药后,立马便熬起了药。

        小公主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呼不完的热气,心肺都在燃烧,喉咙都干渴的如同进了沙漠之地,她睁开厚重的双眼,耳边听不得任何东西,嗡嗡的。

        季童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小公主感觉有人在叫她,便睁开了厚重的眼皮,季童喂着她喝药。

        小公主乖巧地喝着,喝完后又沉沉的入睡了。

        再次被叫醒时,是季童让她起来吃些东西,小公主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未有胃口,又沉沉的睡下了。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总之期间有人喊她有人喂她,但她始终双眸紧闭,病气难掩,终于公主殿这边的动静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公主殿的宫人跪倒了一片,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晚秋的日光打在雕花窗户照了进来,暖黄的光落在了她那张病容上,有一丝寂寥而正在颓败的衰弱美,静谧无声的内殿,明黄色衣料的主人眸色不定地将目光落在那张病容上。

        季童俯跪头贴着地面,向皇帝说明了这些天小公主的情况。

        商泽缓缓地回过神,将目光放到了季童身上。

        大总管王福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越发的不敢轻视。

        “照顾不周,拉下去各打二十杖。”

        商泽说完这话后,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床榻上那病人儿。

        那一声二十杖也成功让小公主睁开了疲困厚重的双眼,然她的意识始终飘着,下意识就抓了床沿边的一处衣料。

        “不…他…不怪、他们…”,小公主费力地扯着嗓子,嗓子疼痛难忍、干哑难涩,发出的声音格外的用力、不清。

        商泽狭长的眉眼泛起了丝迤逦,“你别说话,嗓子不舒服,就不说了,不该操心的事也别操心了,专心养病。”

        小公主的意识混沌,听到由殿外传来的哀嚎声,眉尖轻蹙,迷迷糊糊的状态也很是不安。

        商泽垂眸,目光落到了小公主紧抓着的那处衣料。

        原先负责小公主脉案的年轻太医也被拎了上来,商泽凝着眸,王福便细问着年轻太医公主的病情为何如此反复不见好转。

        皇帝面前,年轻太医也不敢造次,如实禀告。

        话语毕,室内再次陷入静谧无声。

        就在年轻太医快要顶不住时,商泽令人将太医拎出去了,室内的人也清空了,王福端上刚煲好的药。

        商泽目光放到那一碗浓稠的药上,眸光奇异,接过,令王福到外边去候着。

        药喂进去了,有些溢出来了,商泽放下碗勺,替她擦了擦唇角,眸光落到小公主那张削瘦的脸颊时,眼神暗了下来,“只有这会儿你不怕我。”

        小公主意识混沌,病得不清,嘴里也似有了回应。

        商泽俯下身,凑近了去听,眸光一暗。

        “不…别…走…”嘶哑如同公鸭嗓的声音低迷的,意外的,他竟不觉得难听。

        连带着,他看她也多了丝怜悯,“乖,乖乖把药喝了,病才好得快…”他勺起药汁,轻柔地往她嘴里送。

        眼看药喂进去了,他的内心闪过诸多诡异的满足。

        疾疾凉风扑入人眼中,小公主此刻冷热交替,怔忡间,竟似犹如一脚踏入黄泉。

        瑟瑟声弦如天外音,引魂铃震响,小公主一人游荡地很孤寂,风沙烟雾起,她眼见有二人使者,押送着一群人在招摇过市。

        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小公主见这一行人尤见到至亲,悄悄地飘过去钻进了这行队伍里。

        “大哥,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啊?”小公主挤进来后就扯着嗓子问她前一个人,那大哥低垂着头,整个人丧气兮兮,蓬头垢面的。

        那大哥理都未理人,垂着头僵直地跟着队伍走。

        引魂铃的声音声声作响。

        小公主当然未气馁,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前头大哥。

        那前头大哥状若未闻。

        “你告诉我,我们要去那吗,我现在在那里啊。”小公主委屈带着哭腔的声音,简直无助死了。

        这回,这前头大哥总算有点反应了,他抬眼回头看小公主,小公主目光落到那大哥的脸上,眼睛都睁大了,他的舌头好长,眼睛在流血!

        那大哥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故意做出啊的一声直接把小公主吓坏了。

        小公主哭了起来,但脚步还在跟着这行队伍走着,抽抽嗒嗒的,嘤嘤泣泣的。

        “诶,你是那位,说你呢,插什么队,出来。”

        小公主的动静吸引了前头白衣使者,那白衣使者身材高修,手中拿着哭丧棒。

        一棒子打在小公主身上,小公主被打出了队伍,翻了一个跟斗。

        小公主抬眸,哭着说,“你干嘛打我啊。”

        “你插队,我还不能打你?”白衣使者拎着哭丧棒指着小公主说道。

        小公主嘤嘤地,“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在那里啊,我看到有人我就过来了。”

        前头引魂铃的声音做停,黑衣使者趋步来到了白衣使者跟前。

        白衣使者沉着声音说道,“一个游魂鬼鬼祟祟插队,这一匹可是要送去阎罗殿的。”

        “嗬。”黑衣使者一声,“你叫什么名啊,去阎罗殿的队可不兴插队的。”

        小公主眼泪汪汪的,见黑衣使者态度还算温和,抽抽嗒嗒的说,“我乃云京人士,姓长孙名舒至,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呜呜你们要去哪里啊?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嘿嘿,看来还是一个迷了路的小鬼。”

        “长孙舒至…”黑衣使者缓缓地念道,从白衣使者身后掏出一本有年头的厚书,开始翻着,一页一页地翻,终于在一处找到了长孙舒至的名讳,上头写着长孙舒至,豫国云京人…

        黑衣使者生平事迹一览无余,将书籍盖上。

        “长孙舒至,你阳寿未尽,怎么跑这来了?”

        小公主…“…我…不知道。”

        那般的哀思如潮、泪眼朦胧,真是看得人可怜兮兮。

        白衣使者促狭地笑道,“嗐小黑,这就是一只糊涂鬼。”

        小公主幽怨地抬眸看着白衣使者。

        白衣使者拉着黑衣使者到一旁说悄悄话,“小黑你看这么办,要不就把人押回阎罗殿…?”

        黑衣使者半阖着眼,“她阳寿未尽…”

        “她都走到这里了。”白衣使者扫了一眼跪着的小公主。

        黑衣使者嗔瞪了一眼白衣使者,“你呀,真要按你这性子,这天下不早都乱套了。”

        黑衣使者目光落到那心有戚戚很迷茫的小公主身上,“那姑娘,有未尽之事,收不得。”

        白衣使者无奈地眼皮一翻,“得了得了,听你的,你总有一堆大道理。”

        两人说完又趋步来到小公主跟前。

        白衣使者见她那心有戚戚的模样,不由地心生一念,“长孙舒至,你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现押你去十八层地狱,你可允。”

        小公主啊的一声,嘤嘤怯怯地说,“…我没犯十恶不赦的罪啊,我也没有做过亏心事,凭什么要将我送去十八层地狱…我不去…”

        白衣使者桀桀一笑,眉目乖戾,“这可由不得你,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小公主捂着嘴,连忙摆手,“我…我…”小公主目光落到白衣使者那戏谑冷酷的面上,一想到这人刚刚说自己是糊涂鬼,不由地咬牙,“我,不记得了呀,我…啊,我想起来了,我生病了…”小公主的声音弱了下来,眸光望向黑白两位使者波光滟滟。

        “我生病了啊…”小公主怯怯地说道。

        她那知,她这一病,就病成孤魂野鬼了。

        这样一想,不禁就悲从心头来,她怎么一病就倒了,一病就离魂了,人世间还有那么多好吃好喝的没享够,就连好多地方也没去过,这么一死…多可惜啊…

        她不想死啊,她也不要死,更不要去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是什么地方啊,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一个好去处,是个鬼都不想去。

        这一刻,小公主心里蹦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她不要死!她也不要去十八层地狱,她要好好的活着。

        强烈的矅光包裹着小公主,小公主隐约听到一声似是天外之音的声线,“长孙舒至,你且去吧——”

        小公主忍住了回头的冲动,一无反顾的地往着更深的白光处走着。

        商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病得脸泛起了黄气的人儿。

        小公主原病情反复,一阵下来竟病得已经有四五来天了,先负责小公主脉案的年轻太医已经被换下,换成了一个太医院更有权威的太医李太医,就在李太医摇头,示意说到救不了的时候。

        那病榻上的小公主奇迹般的有了动静。

        商泽眸光不定,朝着李太医笑道,“嗬,回光反照呢?”

        此话一出,惊得室内的人注意不约而同放到了那一直没有动静的小公主身上。

        李太医神色凝重,看了看她的瞳孔,又仔细号了脉,不由地松下一口气,“陛下龙恩浩荡,惠泽公主,想来有陛下的龙气近身,那些个妖魔鬼怪也不敢近身,殿下这一口气撑过来了呀。”喜悦的同时李太医又说道,“好了,无碍了,剩下只要精心调养即可。”

        室内的余人听到这一句话时,都不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若是公主去逝,他们这些奴婢也是要陪着主子殉葬的。

        “哦。”商泽面如冠玉的脸色若明若暗的,见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应是消散了些沉郁的。

        小公主半睁着眼,病容难掩。

        商泽目光落到她苍白虚弱的脸上,那虚弱也沾上了点易碎感,小公主微弱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定格在了他那双乌漆墨黑的双眸上,脸上带上了一丝茫然,“陛下,我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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