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哪怕有一个
到最后，喻文州没有同意乔栖的恳求，乔栖也没有放弃坚持，两厢僵持间，乔栖过劳入院的事也在职业圈内部小范围传开了。
夏休期的集训即将开始，举办地在微草，一群人却打着商讨集训的旗号跑来g市，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但喻文州也没什么心情理会。
这些天，他休息并不好，工作时也总是要高度集中才能忘记女孩苍白的脸，忘记手背上滑落的血珠，忘记那句“求你，队长。”
好不容易平衡好私情与工作，今天来到医院，见到的又是多种意义上很容易影响心情的人。
现在病房门口聚的都是些熟悉面孔，叶修、苏沐橙、王杰希、刘小别、韩文清、张新杰、张佳乐、林敬言、楚云秀……有的刚从病房里出来，有的正跟医生护士说着什么，见到喻文州，无疑个个都看过来了。
喻文州大概讲了下乔栖情况，期间还有其他选手陆陆续续来到，别人就算了，唐昊来得最让人惊讶。
因为这家伙不仅带了一大袋子麦当劳当慰问品，脸上还挂着彩。
唐昊本来就生着一张恶人脸，这回额头缠上两圈纱布，鼻子脸上再贴点创口贴，还有些地方就青青紫紫露在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抗日剧里跑出来的。
张佳乐：“……呼啸让你去服兵役了？”
楚云秀：“叙利亚这仗也没打完啊，怎么就回来了？”
唐昊：“……”
“噗。”
刘小别实在没忍住笑，这会儿捂着嘴闷笑，然后被唐昊踹了一脚。
黄少天反应过来了：“刘小别你好像知道什么内情啊。”
“我收了封口费。”刘小别耸肩。
“那闭上你的嘴。”唐昊撇了一句，拎着那一袋麦当劳扭头问，“现在能进？”
黄少天目光如炬：“你那袋是慰问品啊？”
“粥而已。”
“那真是太太太可惜了，”黄少天笑他黄鼠狼来给天鹅拜年，“她现在禁食，什么都吃不了，你还是打哪来打哪回去吧。”
唐昊不耐烦：“关你什么事，她爱吃不吃，不吃就就摆那给她看。”
说完谁都不理，直接敲门就进了病房。
一帮人简直就像在看魔鬼，韩文清这斯巴达教育人士都没在这个时候欺负乔栖，这人还跑去精神摧残。
张佳乐无语：“我一会儿就去给拿出来。”
喻文州微微颔首，继续跟这群来关心乔栖的人讲他们想知道的。
唐昊进去的时间有些久，喻文州他们都谈完了，也没见他出来。几个明星选手在知道前因后果后，也没有办法说喻文州的决策是错的，却也为乔栖难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喻文州说：“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看清现状，让她接触荣耀的话，恐怕又会不管不顾给自己增加训练，那样只会徒增身体的负担……”
“确实……”楚云秀喃喃道，“也没什么别的能做了啊。”
“你原本的目的是想让她有心上场的吧。”王杰希靠在一边，直视喻文州，“以她那种不求出场的性子，一直放着不管都是对才能的浪费。”
“但物极必反。”张新杰冷声道，“无论什么理由，她现在的情况都与你脱不开干系。”
“确实，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确实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事态，时机到了，我自会道歉。”喻文州一如既往地坦然承认失误，苦笑不已，“虽然我觉得现在我就在受到惩罚了。”
“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句话连语气词都没有，却让所有看过去。
叶修叼着一根没点着烟，神色格外平静，他好像深知喻文州在想什么，“她现在的样子，是超额完成目标的结果，对吗？”
“……瞒不过你。”喻文州轻轻颔首。
“哦我真的不喜欢你们这些心脏打哑谜。”楚云秀白了一眼，也不耐烦了，“算了，理由我也不问了，反正你也不说，你就告诉我以后栖栖会怎么样吧，蓝雨打算怎么办，你要是说无法保证今后同样的事情发生，我可现在就给俱乐部打电话寄合同挖人了。”
“看来，大家都是这个意思。”
喻文州环视一圈，尽是些同样质疑不赞同的目光，估计他一句无法保证，乔栖今天就会收到数不尽的试训邀请。
即使喻文州很肯定他们挖不走乔栖，却还是敛起笑，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我以蓝雨队长的身份保证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态，至于以后的事，我也可以保证，乔栖她会过得很好，会达到你们任何一家战队都无法让她达到的高度，我想，这个程度的诺言，应该足够让各位满意了。”
“任何一家战队无法达到的高度？”王杰希皱了眉，“你自信过头了喻文州。”
“我很想说你可以试试看……”喻文州这样说着，又笑容无奈道，“但你们无论给出多高的筹码也是挖不走她的，所以这件事还是请各位拭目以待吧。”
——让人火大的家伙。
每个人都这么想，却也都无法理解喻文州的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张新杰抬眼看向黄少天，却发现黄少天也皱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也就是说……
就连黄少天，都不知道喻文州是用什么办法捆住乔栖的吗。
“然后……”
喻文州接下来的话还没开始就中断了。
他视线定格在一点上，渐渐拧起眉，大家顺着看去，就看两个护士拿着两盒肯德基迎面走来。
明星选手们不约而同拉上了口罩，等着他们走过去。
可两个护士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仍然在聊，“怎么咱们这里麦当劳都不卖早餐粥了，害得我还绕路去kfc。”
“嗐，这几天麦当劳早餐材料换供应商了，咱们一片都这样，过两天就能买了。”
“那岂不是还要跑两天kfc啊……”
每个人动作一顿，不卖早餐粥了？
不会吧……
不详的猜测在所有人心中成型，张佳乐不寒而栗，“不会吧……那他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不会是凶器吧？！”
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那间病房门，黄少天第一个冲过去撞开了门：“唐昊你小子敢对她——”
话音戛然而止。
黄少天僵在了门口。
屋内唐昊就站在病床边，一手揣兜，斜着眼看他们一窝蜂闯进来，那眼神不耐烦得跟看苍蝇一样。
再看病床上的乔栖，人倒是完好无损，就是被他们吓呆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慌忙迅速收起桌上的东西搂在怀里，连桌边的东西都被扯掉了。
那巴掌大的东西砸在桌边，向下坠去。
唐昊一把捞进手里，皱着眉跟她讲：“怕他们做什么。”
“什么，登录器？”张佳乐确认自己没看错唐昊手里是荣耀账号卡登录器，再看乔栖抱进怀里的机器。
一台，掌上电脑。
“电脑？为什么……”
黄少天说到一半瞬间反应过来，火气蹭地转向唐昊，“唐昊谁让你给她电脑的啊！如果她又为了训练搞坏了身体，你负担得起吗？你负担不起你也好意思来这里？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静养你懂吗，你知道她现在的病有多严重吗？你——”
“少天前辈！”
乔栖在唐昊不耐烦之前，先一步打断了黄少天。
在黄少天看过来时，乔栖咬了咬下唇，斟酌许久语言才慢慢解释道：“……这件事是我让唐昊帮我的，你别怪他。”
“你……”黄少天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握住了床栏杆，“你之前不是最讨厌唐昊这小子吗？为什么要找他啊？！不是，你找谁不好，这里哪个人不比他好，我们不可信？还是说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笔记本的了？！”
“……”
乔栖垂下眼帘，久久没有说话。
自从入院以来，她就总是这样缩在离别人最远的地方，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点东西，生怕被人打扰了坚持似的。
她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唐昊堵在乔栖床边，以身为线，脸上挂着伤，清清楚楚隔开其他所有人与乔栖的距离，如同身经百战的守护神一样伫立在她面前，划分了两个世界。
这场景太讽刺了。
明明几个月前，唐昊还是蓝雨的公敌，几个月后，唐昊却站在乔栖那一边，对抗的敌人，却是包括蓝雨在内的所有人。
“原因很简单。”唐昊冷冷地说，“因为她知道你们没有人会同意她的要求，所以才会找我啊。”
“哈…那怎么可能啊？乔妹子你、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啊，电脑早晚会有的，你也没必要跟唐昊低头啊……”黄少天难得有点不知所措，“你想要回到赛场我理解，但不那么着急也……”
“你理解？你理解？”
唐昊重复了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就已经笑出来了，讽刺意味根本不予掩饰。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你可真敢说啊黄少天，”唐昊冷笑道，“你是得过胃病住过院，还是为了归队没日没夜练习还要被队友一句为了你好给按在过病床上啊？”
明明是个一点就炸的性情，唐昊却始终没有动怒，只是冷眼看着这群明星选手担心关切，彻底明白乔栖拜托自己的用意了——这么大量的“关心”，怕淹不死她是怎么着。
对这些愚蠢的职业选手，唐昊根本连发火都不屑一顾。
“黄少天，从你说出电脑这种东西早晚都会有时，你就该知道你们都不是一类人，要是她真觉得早晚都会有，她犯得着来拜托我？”
“为什么她会选择我这种人，想不明白的话，我来告诉你，”唐昊一步跨到黄少天面前，咬字清清楚楚就怕他听不懂，“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就算解释，你们也理解不了她。”
“说得好像你很明白一样啊，你这种在人家笔记本上乱写乱画，从头到尾都没看得起过乔妹子的人，要不是生存游戏乔妹子拉了你一把，你以为今天有半点你的事吗？你也太自以为了吧唐昊！”
黄少天的眼神也冷了三分，如果不是旁人拉着，早就拎起唐昊这混账的领子了。
然而唐昊浑然不在意，单枪匹马堵在乔栖的病床前，以一敌众，清清楚楚把话给撂他们跟前了。
别说被一群大神级人物敌视，就算联盟主席来了，唐昊照样该说的说，该怼的怼，因此黄少天的怒火，在他看来简直可笑极了。
“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啊黄少天，她现在根本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起她，有没有过结，她比你现实得多，她要的只是现在，此时此刻愿意帮她的人而已，而不是那些只会打着关心幌子，把她按在一边的麻烦。”
唐昊又逼近一步，眼神远比黄少天要阴翳得多。
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来一些麻烦的记忆，越是诉说越是烦躁，“你以为她现在想要的是电脑，想要的是有多健康吗？别在那里自以为是自我满足了，她想要什么你们不给她什么，谁会信你。”
“你也别跟我置气，黄少天。”
“别说你，我就问问这里的所有人。”
唐昊淡淡环视一圈病房前的职业选手，黄少天、叶修、苏沐橙、王杰希、韩文清、张新杰，然后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们中，哪怕有一个坐过替补席吗？”
你们中，哪怕有一个，坐过替补席吗？
仅仅一句反问，竟然说愣了所有人。
他们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队友对手，放眼望去尽是明星选手、天才新人、王牌核心，说曾经当过替补坐过冷板凳，谁信？
“你们坐过替补席吗？”
“你们有几个在二队呆过的？”
“别说替补，你们几乎连第六人都没当过吧？”
唐昊的问话，每一个字眼他们都能听懂，可当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多么简单的问题。
他们却无法回答。
唐昊看着眼前同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黄少天，也敛起了嘲讽的笑，那几句问话已经报复完了黄少天刚刚的聒噪逼问，所以现在，他的语气也平静下来：“你们这群从出道起，从出道前就注定了要成为首发的家伙，怎么可能明白被按在场下的心情。”
“你们身为正选度过的整个职业生涯是你们的自尊，所以你们宁可放弃以前的队伍，也不愿意坐冷板凳，不愿意去当教练助教，不愿意在赛场以外的地方努力，不是吗？”
“你说你能理解她？”
“别笑掉我大牙了。”
唐昊根本连笑都笑不出来，一点笑意都没有。
一片哗然的人群里，只有张佳乐知道，这些冰冷刺耳的话语不是为乔栖发声也不是怨天尤人，每一句都是唐昊自己踩过的峭壁，跨越过的沟壑，亲历过的不甘。
唐昊就是联盟为数不多有实力，却由于外界因素，不得不坐在替补席的选手。
这就是乔栖选择唐昊，也是唐昊愿意帮忙的理由——唐昊会无数次拉曾经的自己一把，也一样会拽起跟自己处境无异的乔栖。
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只能坐在一边看着队伍打出不像样的比赛，明明有实力，却必须被一些无聊的原因按在赛场之外，比赛是赢是输都与自己无关，队友是哭是笑也和自己无关，就算把那张椅子抠烂也换不来哪怕一次上场机会……”
“去询问的话，只会得到那些堂而皇之的话语，什么没有经验，什么不合适，什么未来还有很多机会……”
“开什么玩笑。”
“你们把别人的时间当成什么了？”
“我们没有比赛打，经验不足，是因为谁？不合适又怎么样？未来有多少时间又如何？从打职业的那一刻起，有多少人真的考虑过未来？”
“正因为没有你们那样一开始就能轻松站在赛场上的游刃有余，所以才有人死都想死在赛场上。”
“什么未来，什么前途，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等有一天你们也只能坐在场下看着别人比赛时，才会明白，什么冠军未来队友情，没有一个会出现在你脑子里。”
“那个时候，你想的只有一件事——”
“"为什么在场上站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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