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观星

阿席和阿帘在草丛里一左一右，四处摸索着，阿喜就近瞧了瞧脚下的花圃，弯腰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丝蚂蚱的影子，倒是差点被飞来的小虫迷了眼。

        “你们找到了吗？”阿喜站起身，朝左右两边喊了一声。

        “小姐，我这边没有！”阿帘也朝这头喊。

        “我这边……诶？小姐你过来看，好像这里有！”阿席朝中间招手。

        阿喜急冲冲地跑了过去，蹲下一看，正是一只蚂蚱立在叶片上一动不动，阿喜朝站着的阿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出手绢给她描样子。

        老远远地就听到阿帘跑着过来，阿喜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了手绢和炭笔，三两下就勾勒出一只蚂蚱的形状，随着风儿轻动，还探出前脚，似乎站不稳似的。

        画毕，阿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总觉得……这只蚂蚱未免也太呆了些，怎么看都像假的！”

        话音刚落，蚂蚱就像听懂了似的，扑腾一跃，跳到另一片叶子上，还刻意转了转脑袋，表示自己是活物。

        看得三人一愣！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远处裴镜泽的叫唤，急匆匆地跑来，朝三人招手，脸上红扑扑的，额头还挂着汗珠。

        “让你们久等了！这是特地从师兄哪儿讨来的宣纸和笔，画山水再好不过了！”裴镜泽来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裴公子慢些才是，别摔了跟头！”阿帘接过纸笔，笑嘻嘻地说。

        “不会不会，恐让你们等久了错过了最美的景色，再过一会儿日落了，那才叫绝美呢！”裴镜泽兴致冲冲地道。

        “想必公子也是一位有心赏景人，定也来此绘过山水画吧！”阿喜从言语听出裴镜泽对此处风景的喜爱之意，问道。

        “小生画艺不精，只是偶尔画着玩玩儿！”裴镜泽脸上一阵热。

        “说来真巧，我也喜欢画着玩儿，今日赶巧了，不如我们以画会友，互相指点。”阿喜起了逗弄之意，想画山水也是真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裴镜泽咧了咧嘴。

        一盏茶的功夫，阿喜已经洋洋洒洒的落笔，笔力颇有劲道，山水自成一线，颇有意境。两个丫头都忍不住点头称赞自家小姐画画确有天赋。

        阿喜画完，放在一旁晾着，就忍不住去看裴镜泽的画中物。看他画得投入，怕扰了他，特意从背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裴镜泽似乎没发现来人，偶尔偏头仰视，偶尔提笔挥墨，又过了一会儿，终是满意的放下了笔。转头确看到一脸笑眯眯的阿喜，于是呆了一瞬，复而说道：“林……林姑娘站这里许久了？”

        “倒也没有，看你画得入神，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你简直太谦虚了，如此画技，小女子甘拜下风！”阿喜难得看到画得如此细致灵动的，赞赏之意由心而发。

        跟阿喜的画比，裴镜泽的似乎更多了几分“地气”。画中山水只作背景，枝头鸟雀，叶上蝶蚁，甚至连那叶片上都露珠，都如眼前所见，比起刻板的山水画，又多了些灵气。

        “惭愧惭愧，跟师傅比，我还差得远呢！也让我看看你的吧！”裴镜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喜拿来自己的画，展开在裴镜泽眼前的亦是一片惊艳，画里宁静致远，山水一色，能看出几分画者的心境。

        今日真是棋逢对手了！二人心中皆如此想。

        “林姑娘的画也是小生难得一见的，可否唐突一番，让我交于师傅过目，也让他欣赏欣赏！”裴镜泽说得兴起，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

        “那作为交换，裴公子也把画借我，给家父一览可好？”阿喜也有此意。

        “不必说借，以画会友，平生乐事，小生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难得入姑娘的眼，如此便赠与你，日后书院书画会，你一定要来才是！”裴镜泽笑了笑，偶然得遇知音，心里也是很有几分开心的。

        “既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的画也赠给公子，下次书画会，有空我定来！时候不早了，家母还等着我们回家呢，今日就先告辞了。”阿喜把干了的画卷了卷，递给裴镜泽，说罢笑了笑。

        “我送你们出去。”裴镜泽也笑。

        ……

        阿喜回到家时已是傍晚，走进家就看见一脸悠哉饮茶的顾经年。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听见脚步声，顾经年自然而然转头，见到来人，心里先是一喜，看她手里抱着什么，又一脸漠视地看向自己，不由得烦躁起来。

        “你……”二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再一次。

        这无用的默契！安静了半晌，终于是顾经年先开口：“你这是打哪儿来？”

        阿喜怕说漏了画蚂蚱的惊喜，支支吾吾道：“今日有书画会，我去看了会儿……”

        “那你怎么不叫上我？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下午！”顾经年似乎更气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等我！”阿喜也怒了，简直莫名其妙的。

        愣了一瞬，顾经年也觉得自己气得莫名其妙，又软了语气，道：“……我特地拿新的话本来给你，又等了你一下午，结果你出去玩儿也不带我……我气糊涂了，这个给你……”

        顾经年把两本崭新的话本递给阿喜，阿喜低头看了眼，把卷好的画纸放在桌上，接过话本翻了翻，就被里面的内容逗乐了，也没注意顾经年拿了桌上的画纸。

        “这是你画的？何时换了种风格？花草都这么细致……难不成你背着傅先生去找了别的师傅？”顾经年一连串问话，问得阿喜回过神来。

        “这当然不是我画的！就是书画会上别人赠的，带来给父亲鉴赏鉴赏。”阿喜如实告知。

        “下次有这种好事可得带上我！”顾经年不甘心。

        “下次一定！”阿喜翻着话本，漫不经心地说。

        手上的话本被一本夺过，阿喜懵了，抬头就看到顾经年微怒地脸色，“你能不能走心一点！不要敷衍我……”顾经年说完叹了口气。

        “我……我没有！真的，下次叫你一起去！”阿喜意识到自己确实敷衍了些，认真地回答道。

        “别下次了！陶先生的石榴花儿开了，他写信来叫我们去看呢！过两日我来叫你，再不去傅先生就要回来了！”顾经年扯了谎，其实哪有什么来信，只是听人说这段时间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

        “可是……这几日曼姐姐他们应该是去不成了。要不再等一段时日？”阿喜犹豫道。

        “常言道：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石榴花期短，错过那就要明年了！况且这些事日天气晴朗，夜晚还可观星，陶先生颇懂观星术，正好向他讨教一下。”顾经年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竟找不到让人拒绝的理由。

        “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听到观星术，阿喜顿时来了兴趣。

        “后日吧！明日太仓促了，我们先准备一下。”顾经年笑说。

        “好的呀，对了，你还没用膳吧，留下来吃了再回去吧！”其实是阿喜咕咕叫的肚子，提醒她饭点到了。

        “今日就不留了，我书还没读完，就要追不上你了！后日我们赶早，别睡过了。”顾经年笑了笑，就往门口去。

        用一个谎去圆另一个谎，真还不容易！顾经年走出林府，失笑地摇了摇头，好在是终于答应了，一阵窃喜由心而生。

        夏，夜渐长，梦里好似什么东西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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