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尉迟晓：来窜个门
一连几日，两人都不见尉迟晓，连楚钰的房门也是紧闭的，卫邱去问过几次，偶尔房中传来几句楚钰冷淡的声音，有时候干脆连回应都没有，那扇门被林栖下了禁制，浅青色的光笼罩着，卫邱第一晚心急的时候想要试着打开，但用力越大青光反弹到他身上的力量也越大，他无计可施，房门也好像是只能从屋内打开。
楚钰的声音虽然冷淡，却实打实的是他自己的声音，卫邱心里担忧着，但还是没多打扰，趁有回应的时候多叮嘱了几句。
九曜峰虽冷，景色也确实绝美，凌厉而富有个性，刀劈斧凿一般的断崖，清净而幽谧的山林，顺着青石阶向上，还能看到金碧辉煌的九曜宫的一角，高耸入云，独冲天幕。
这几天郁信忧不闲着，带着卫邱刨出了好几处藏酒地，出坛便是陈酿的浓郁香气，卫邱还拎了两坛放在楚钰房门口。
不出所料，几日过去，坛外的泥土都风干了，那些酒也不见任何挪动，因为多少担忧着房里的人，嘴边的美酒都变了味道。
直到尉迟晓的再次到来。
九耀峰太高也太冷了，就连呼吸都带着刀割一般的痛感。
这几日因为楚钰受伤需要静养，郁信忧撒不开欢来，把怨怼的眼神统统给了尉迟晓。
尉迟晓的到来也让这片极寒之地鲜活了起来，他本也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骨相极好，眼角若有若无的笑，轻佻不羁的眼神，以及目光落在那一院子陈坛佳酿时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十七坛…十八坛…
郁信忧你是狗鼻子吗？
我自个都记不得我藏着这么多的酒，你能给我都挖出来！
卫邱不了解他心里那些小九九，也不晓得尉迟晓心里现在有多心疼，朋友二字只是相对而言的，能捅你一刀的朋友不是没有，敌人的敌人也能成为朋友，朋友的朋友却也可能成为敌人。
而凌云，只能是他的敌人。楚钰的伤势严重，这让他未见其人，先恶其性，连带着看尉迟晓都没了初见时的欣喜。
作为凌云最重视的下属，尉迟晓心在滴血…
只想给郁信忧一刀。
更不理解的是，这俩人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扒了他这么多美酒霍霍，看他的眼神却一个比一个诡异
卫邱的还算收敛，郁信忧这是个什么深闺怨妇的眼神？
尉迟晓心疼够了也就释怀了，大步流星奔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香醇的酒液入喉，让他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
这是他四百年前藏的，最好的一批酒，他知道酒就被他藏在了这里，但一直都舍不得喝。
那年的青城天气温度格外的好，是几百年中不多见适宜酿酒的好日子，酿造的青城仙美名远扬，当时他甚至起了出宫偷几坛回来的念头，也或许是尉迟家主作为哥哥太过了解他这个酒痴，知道他挂念着，送了十坛来九耀宫，但那是给凌云仙君的，给他一百个胆儿或许他才会敢虎口夺食。
凌云把十坛酒都转送给了他。
收藏到如今，他也就开了两坛左右，剩下的时间太久又因为他经常要务缠身，不太记得都埋在哪里了。
四下一扫，那带有特殊青城篆体的酒坛，他已经看到了五个，三个已经空了，一坛未开在楚钰门口放着，一坛就在卫邱的手边，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楚钰门口那一坛…
抱走！
“怎么就你们两个，楚君他们俩呢？”尉迟晓目光落在那房门外的淡淡光芒上，说实话他没太能感受出来那是什么，好像只是一个简单的禁制法术，一行四人，三位都是契约者，法术来源肯定是林栖了。
修真界不管是散仙弟子，还是世家仙君，法力的光芒都是白色到金色之间，凌云的法力光芒最盛，金色耀眼异常，而修仙者不会出现这种浅青色的法力光芒，所以一眼就能辨别，但说实话这种法术对于他来说是屈指可破，这样的禁制也拦不了什么东西。
卫邱回，“楚钰他还在休息，林栖有事已经离开了。”
“伤还没好？上次见他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啊。”尉迟晓伸手又捞了一杯酒，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自己喝，不心疼。
卫邱没回答，尉迟晓又瞥了一眼那青色的光，心里大致有了数，笑道，“这次来是有事和你们商量，楚君先前应承过参加仙门大会，这次前来，也算是重新邀约，郁信忧，你俩准不准备去？”
郁信忧想也不想，“不去！”
“”
然后又说，“卫邱也不去。”
“”
“别这么着急决定嘛，这次主要还临近林小公子20岁生辰，南宫先生也会到场，加上…”尉迟晓舌头硬拐了一个弯，“加上我自己实在太无聊了，你喝了我这么多酒，怎么也得帮我分担一点吧！”
他确实想把郁信忧拐过去，至少先把谪仙台的罪名摘了。
卫邱微微笑了一下，他的长相虽比不上楚钰那种一眼惊艳绝伦，但笑起来也十分的温柔好看，就连讽刺的话都说的婉转无比，加上这个笑，都让人生不起气来，“楚钰他并不想再参加仙门大会，更不想去见证林小公子的生辰宴，如果仙君是为了这一件要事而来，恐怕是要失望了。”
卫邱把要事二字念得重了一些。
尉迟晓想翻白眼…
沉默了许久，尉迟晓才开口，“我这几天都快被林小公子缠疯了，本来那日凌云仙君上赤峰，也是说明白了要请楚君去参加仙门大会的，因为林小公子乱跑，楚君受了伤我深感抱歉。不过俩人还吵了一架，林小公子都闹绝食了，仙君为了哄他，答应一定会让楚君来，那我接到命令也没办法啊，九耀宫上下都在找楚君的下落，我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来跟你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露个面，这样大家都好。”
“你若再伤楚钰哥哥一次，便来收我的尸首吧。”
三日前的宫门争执现在还历历在目，尉迟晓有点起鸡皮疙瘩，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林若初这个态度，加上凌云对林若初的重视，难免会因为吃醋和嫉恨而产生不可调节的矛盾，但是这些都与楚钰无关，只是无辜被牵连了，而自己也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
说来也是巧，楚君怎么就这个节骨眼儿回来了呢。
楚钰虽然时值冬日爱回梅宅住一段时间，但上一次回来已经是两年前了，本想着平安无事的把这一年过去，这样仙门大会时，楚君与林凌二人之间不产生矛盾，便能安生好长一阵子。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楚君的安危，放心，仙君这几日正忙着呢。”尉迟晓美滋滋地饮了一口酒，“不然我也找不到机会来看你们。”
再晚几日估计酒坛子都不剩了。
“即便是凌云不在，我想楚钰也不想参与林公子和凌云之间的纠缠，楚钰已经说的很明白的，态度也早就表示了，这次还是算了，我和郁哥也不去了，在这里休息几日，我们也要离开了。”
郁信忧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一坛青城仙，在尉迟晓热烈的目光注视下，给卫邱满满斟了一杯。
卫邱明显有了醉意，捏着酒杯也不喝，颇有心事，郁信忧也不急，一只手支着下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漂亮的黑色眼睛注视着，眼神柔软的不像话。
尉迟晓：“”
说不清到底是哪样冲击到了他
在他眼里，郁信忧和卫邱的关系，撑死就是一见如故的好友，或许最近一起出生入死过，所以感情难免深厚了些。
但是这眼神…尉迟晓属实是有点麻木了。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鏖战数日，一己之力斗杀魔狼群的郁信忧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郁信忧。
他收到急令，是天池又出现了一批受魔气污染的狼群，狼本就是凶残的物种，在污浊损智的魔气下变得更加凶狠嗜血，几乎是见到活物就撕咬，不粉碎骨肉不罢休的地步。
他是在那群魔狼之中看到郁信忧的。
少年的眼神比狼还要毒辣，血染红了他的眼睛，透过破烂不堪的衣物，能看到斑驳的皮肤，凌乱错落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最深的是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外翻腐烂的伤口还在不断沁着血，但他却没有半点颤抖，就那么垂着头，绝望而孤独的站在狼群之中。
那个背影至今尉迟晓都忘不了。
后来在他的查证之下，那股侵染狼群的魔气很快就消散了，被杀害的也只是几个诡奴，那些从异界来的生物。
尉迟晓知道郁信忧也是契约者，是因为那块被血染红的骨玉。
也有可能本来就那么红。
但缺失了一块颈骨的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那时候郁信忧的头发还没有这么长，遮不住那块异常耀眼的骨玉。
契约者，往往向死而生。
无外乎孤独而绝望的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看着那个血影进了所谓的潮汐门，只远远的瞥了他一眼。
浅色的光芒笼罩了少年的身影，将最后一抹血红色都吞噬干净。
第二次见到，是巫马尚云，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契约者，非常的强悍，对于他们这些仙门世家来说，强悍这个词，不适合用到一个普通的契约者身上，但尉迟晓就是突然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血影。
那样的人，值得被夸赞一声强悍吧。
他来了兴趣，听着巫马尚云的描述，找到了那个孤身只影流浪的人，又看到了那双眼睛，血丝变少了，衣服也干净了，但眼里的绝望和颓废丝毫不减。
“我叫尉迟晓，两年前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少年长高了一些，头发也变长了，始终低着头，直到他说见过自己的时候才勉强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最后艰难开口。
“我…不记得了。”
不过是一面之缘，忘记了也很正常，尉迟晓没有多想，不过他上一次和人主动套近乎，还是他刚上九曜宫的时候，他是天之骄子，想要结交他的人能挤满整个青城，想要了解什么人，就可以找到堆积如山的资料，想要认识什么人，只要他出面看一眼，大部分修仙者都会感激涕零。
当然也有看不起他的，很多很多，暴躁的，专横的，恶毒的
还有一些抵死都不愿意屈服的魔物或是邪道中人，被他用实力一一镇压，不敢也少有怨言。
郁信忧像是一个盛满了苦丧情绪的容器，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却有着十分茫然的眼睛和意识，好像仙门百家对他的恶意和自己对他的好奇，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这样的人尉迟晓还见过一个，是曾经在他少年时出现，仰望至今的神明，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孤高而远的。
看不出他们所求之物，所惜之事。
所以他对郁信忧有兴趣。
郁信忧的记忆有问题，每次重新见到都要自我介绍一下，尉迟晓原本以为郁信忧当年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两人只是一面之缘。
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啥都能忘。
郁信忧的大名能传起来，很大原因也是他一个第一世家二公子。九曜宫第二把手，巫马尚云一个医宗仙君，九曜宫四把手，到处打听郁信忧在哪里现身过，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试问修真界谁能有此殊荣！
关键他俩次次找到了之后，郁信忧还总是爱答不理，随后一脸茫然地问。
你们是谁？
不过尉迟晓欣慰的是，郁信忧至少还会搭理他，对巫马尚云的态度才是真的一点不搭理。
两人偶尔喝酒闲聊，尉迟晓曾追问过，为何不定居下来，契约者选择在修真界定居的人非常多，以郁信忧的实力，可以轻松定居，还能拥有者不俗的权与利。
光，是郁信忧的唯一答案。
尉迟晓用仙力凝出了各色的光芒，试图询问郁信忧想要个什么样的，郁信忧都摇头。
他说他不是为了寻找光，只是光已经没了，所以漫无目的，到处流浪，至于光是什么，郁信忧从来没解释过。
原来，他们都是人，都会追逐一个不被人理解的事物，凌云为了林若初不惜与仙门为敌，郁信忧会为了光流浪玄狱界。
尉迟晓用手指叩击着石桌面，“听说你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你还记得天池吗？”
郁信忧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你能想起来你要找的光了吗？”
卫邱也瞥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想起来了。”
“那挺好，是什么颜色的？”
卫邱，“…”
郁信忧居然还想了想，“红色的。”
“这样的？”尉迟晓捏出一团火红的光，映的卫邱脸像个红扑扑的苹果。
郁信忧一脸你是智障吗的表情，把双手还在捧着杯子的卫邱拽过来，“这个颜色的。”
“…”
“…”
尉迟晓笑了笑，“天池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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