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炽墟
如此紧锣密鼓训练的半月后的夜晚，蒲菁铖叫来沈懿，他经常在夜晚读书办公，彼时他只点了根蜡烛，橘黄的暖光照亮他盈盈的双眼，像有两簇火苗在他墨绿的眼里跳动。
他正在拾掇些必要的东西，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眼见沈懿来了，简单扼要：“来了。”他叫沈懿坐在他身侧，自己将桌面上摊开的几页宣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衣物。
沈懿乖巧地跪坐在他旁边，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忙来忙去，时不时帮忙递一下东西，见他似乎收拾的差不多了，忍不住迟疑道：“师尊你这是······要跑路吗？”
蒲菁铖一顿，冷眼看向沈懿，而后一扇子敲他脑袋上。
“看你是对大会很有信心。我在大会期间要出趟远门，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回头好和你的两个师弟相互传达一下，有问题就去问你解师伯。”
“师尊要去哪里？”
“几月前九鹊镇的事还是让我颇为不安，我准备去昆仑山附近看看。此次出门，便是要悄悄看看到底有什么在暗处作祟。”
他整理完行囊，想了想继续说：“明日我就出发，但是这件事你除了师弟谁都不要告诉，如果有人问，就说蒲仙师在闭关，闭门谢客。”
沈懿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蒲菁铖叹了口气，此番前去，可不止调查，还有去白炽墟看看能不能拍下鬼怪的眼睛。哪里能知道这趟旅途有没有凶险，也不一定能在大会结束之前回来。
他语重心长道：“剩下这半月，为师不能常伴你们左右，你们一定要记得，严于律己，其实得不得到鳞痕早就不重要的，只是我觉得我蒲子寅的徒弟，配得上拔得头筹的荣耀。”
“师尊，我们都懂得，此番前去，多加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烛影下，师徒二人的身影在火焰的跳动下，忽明忽暗，哪里知道，亦如他们的关系，在日后也如消耗的蜡烛一般，逐渐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消磨。
月后，比武大会在上林门召开，四海八荒的年轻猎鬼师纷纷来参加，因为人员众多，上林门人清空了偌大的练功场，搭起了擂台，还准备了一大块牌匾，上面四个泼墨大字：“比武大会。”
各门派的弟子皆涌入上林门，人潮汹涌，熙熙攘攘。蒲琅沉作为上林门掌门人走上擂台，扫视一眼台下窸窸窣窣的讲话声，缓缓发声，声音低沉，但不怒自威。
只一句就令台下瞬间安静。
“欢迎各位莅临上林门，台下的都是猎鬼界的江郎才秀，此次举办比武大会的目的，正是为了增进各门派的友爱关系！让我们看看，现在一代到底是怎样的实力！而此次的奖品，正是这把剑——”他掀起手中这把剑的幕布，鳞痕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刹那间，台下哗然一片。各门派正为了一件精怪遗物求之不得，竟有这种好事，来参加个比赛就能得到！如果能得到鳞痕，门派强盛指日可待！
所有人瞬间士气高涨，为了这把剑摩拳擦掌，谁不想要这无上的荣耀！谁不想要这把威武的武器！
蒲琅沉慢慢将鳞痕重新收起，不疾不徐道：“希望各位，以正当的方式全力以赴。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全场沸腾。
沈懿在上林门弟子的队伍里，只穿了墨绿的弟子服，抹额飘扬，虽然来参加的人很多，但是沈懿很清楚地知道：真正能站到最后的人可谓是昆山片玉。他远远地望向远方，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师尊此时在场，能目送他拔得头筹。
彼时蒲菁铖戴了斗笠，身穿深紫色的披帛，仙风道骨，肤如凝脂，用棱角分明的手握着缰绳，骑着一匹马安安静静地上路。
他一人独自走过了深林，渡过湍急的河流，依附于上林门的村庄很多，多亏平时有他们的庇佑，这些村子平安和乐。他继续远行，渴了便手鞠山涧的泉水喝，饿了他行囊里带了不少干粮，夜晚便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设了结界休息。如此几天，他路过昆仑山，那里阴气极重，还不时有滚石砸落。他没在昆仑山多做停留，只查看了昆仑山封印的完整，便继续赶路。
又是三日后，他驾马来到了一座极华丽的城镇——正是瑾瑜门附近，瑾瑜门是与上林门并驾齐驱的大宗门，全宗门上下将近有四千弟子，居住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型城镇，此地山清水秀，绿树成荫，宗师成群，弟子们也是法力高强，可以誉为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绕过了瑾瑜门的正门，默默驾马来到一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死路，他下马，站在这面残破的墙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把狍菇粉，挥手泼洒，金色的淡淡光晕中，墙上显出了一个传送法阵。
“果然是这里。”
他又掏出一张黄纸和火折子，黄纸上用墨笔写下自己的姓名和宗门，他将火折子捏在手里，轻轻一甩，折子上火焰熊熊燃烧。
他将两个东西放在一起，扔在脚下，黄纸迅速燃烧，但蒲菁铖的身影也逐渐淡薄、如灰烬般消失。不消一会儿，他人便与烧尽的黄纸一同消失在巷子里，只留了他来时骑的那匹马在原地。
再眨眼，蒲菁铖站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地方像是某间房子的室内，装潢古色古香，只有一扇门在他面前，旁边还伫立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小姑娘聪明伶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蒲菁铖，开口脆生生地问他：“蒲宗师？”
蒲菁铖颔首，小姑娘得到肯定，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前，拿出根针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门锁，锁孔变得殷红，但立马就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蒲宗师，里面请。”
小姑娘带他走进门内，一个宽广的房间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蒲菁铖定睛一看，自己正站在二楼的地方，放眼望去，楼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全场唯一的光亮，就在那前面的台子上——一个商贾打扮的瘦瘦高高的人，拿着一把袖珍小锤，砸在案上“砰砰”响，在高声吆喝他旁边的货物多少多少银两。
这便是白炽墟了。蒲菁铖找了二楼那个独立的包间坐下，小姑娘拉拉他的衣角，交给他一个银制的面具，上面沿着眼眶的位置雕刻了兰花野草。
“这是为了保证客人您的隐私。”小姑娘低下声音道，说罢，小小的身影又推上门，慢慢离开了。
蒲菁铖将目光转回台上，那拍卖人撤下一件又一件拍卖物，大多是些武器、器皿，台下的人也都是识货的人，如果呈上来的东西没有价值，很快就会流拍，一旦出现上等拍卖品，台下便是争先恐后，价格高得惊人。
蒲菁铖其实也有两件心仪的拍卖品，但却又不是他想要找的，为了能买到他真正心仪的东西，他还是放弃了。拍卖一轮接着一轮地进行，拍卖师又叫两人抬上来一个木箱，两人蹑手蹑脚地抬上来，生怕木箱损坏。拍卖人夸张地拔高音量：“各位客官——这是我们今晚最为珍贵的拍卖物品，高级精怪的眼睛，我们的工匠给它打造成了几块宝石！”
拍卖人拉开覆盖在上面的幕布，三颗宝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乍一看和普通的宝石没什么区别。
直到台下一人惊叫一声：“快···快看，它还在动！”众人闻声望去，那红、紫、白三颗宝石，中间都用一条极似瞳仁的竖线，随着声音一点点地眨动。
这骇人的一幕令客官们忍不住尖叫，一片混乱中，那拍卖人又笑意吟吟地拿着小锤，“砰砰”敲着桌面：“各位客官不要害怕，它曾是浮生异兽一族的，三只眼睛各有其作用，鬼怪修为高深，乃至死后魂魄保留在遗物中，这就是上上佳品啊！”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轻易买下这件危险的商品。
拍卖师怕他们最早押的宝流拍，只好说出它的功能：“白色的那颗保存有浮生异兽的善心，若有眼盲之人用它代替眼睛，与常人视物一样。”台下有几位客官开始有些动摇。
“紫色的那颗可以致幻，是浮生异兽生前用于保命的方法。”台下的客官有的色心骤起，不怀好意地想拍下这宝石，用于淫/靡之事。
拍卖师见吊起了众人的兴趣，故作神秘，“第三颗宝石，比前两颗的作用更为强大，在下敢以自身名誉为担保，若拥有了它，世间再无敌手。”
全场哗然一片，白炽墟向来拍卖信用极高，敢以名誉相担保，这宝石说不准真是个宝贝！
蒲菁铖摇摇头，既然是修为高深的精怪遗物，那更不能轻易拿出来示人，一旦使用不当，极易反噬伤人。他虽然惋惜这是一件上上佳的精怪遗物，但是也不得不放弃，且让那些人去拍卖吧。
可当他刚要放下手中的拍卖签，那三颗宝石里赤红的那一颗眼睛突然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蒲菁铖敏锐地感受到目光，错愕地看那赤红的眼睛，它刚刚在看我？
拍卖人循着宝石的目光，看向二楼的蒲菁铖，咧开笑容：“看来这拍卖物与客官您甚是有缘啊？”
那三只眼睛循着话语，同时看向蒲菁铖，那一瞬间，蒲菁铖的心脏骤然痛缩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三个眼睛，真能看穿他的灵魂？
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疑问，三个眼睛同时同频率眨了眨。
这一次蒲菁铖不再怀疑了，他十分确信这三颗宝石正是自己一直要寻找的东西，原来那第三只赤红的眼睛，能洞察人心与灵魂，难怪说拥有它就相当于天下无敌，没人能在它的注视下隐藏秘密，这三只眼睛还相互关联，能看穿灵魂，甚至窃读人心。
已经有人开始叫价了，他赶紧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金墨，挥毫几字写在那签上，然后投掷到看台上。
拍卖人捡起一看，惊喜地喊：“封顶签！二楼的客官下了封顶签！”说罢，他把那封顶签展示在众人面前。封顶签意味着垄断这个货物，直接支付两千两金就可以。
蒲菁铖擦了擦汗，虽然平时自己是抠了点，但不就是为了攒钱为这种时刻做准备吗？虽然两千两黄金是贵了点，但是物有所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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