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李婵一直等到苍青与蓝月从太医署回来，才将苍青叫到身边来。
“今日辛苦你了，怕是累坏了。”
“殿下哪里的话，这是殿下看重奴婢，奴感恩还来不及呢！”
李婵笑了笑并未多言，正准备与她说说那苏太医的事情。却见她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问此，苍青顿了顿，看了眼李婵的神情，开口说道：“午后我从姣侍妾那里出来时，姣侍妾与奴说了句话。奴思来想去，不知要不要说与殿下听。”
李婵心中一紧，“她说了什么话？是对你说的？还是有意对你说的？”
似乎是没想到长公主竟这般在意，苍青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李婵的神色。
“当时太医们都征完了脉，太医丞也与太医们商量好了用药。奴便向姣侍妾请辞，以便带太医丞回来向殿下问话。”
苍青颦眉沉思，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结果临行前却被姣侍妾喊住了。当时姣侍妾刚被太医丞行了金针，仍有些不适，却强撑着与奴说话。
倒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话，只说她是真心实意伺候亲王的，只是福薄不能常伴亲王左右，但还请奴上心，多多关怀亲王，莫要再让宵小奸佞害了王爷。”
苍青说完，见长公主面露沉思，便又开口道：“奴开始只觉得是姣侍妾丧气的话，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奴一介宫仆，又哪里能干预亲王之事呢。只怕姣侍妾是有意让奴想殿下传话罢了。”
李婵点了点头，“恐怕确实如此。她似乎是个谨慎谦恭的性子，倒也不会平白无故说些这样的话。”
“奴听着这话，倒像是交代什么遗言般。殿下，这姣侍妾是不是真的不准备活下去了？”
苍青说完，只觉得此话晦气咒人，赶紧呸了两声，又向上天祷愿发誓了一遭。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能不知道。”，李婵皱着眉，想着姣侍妾一直隐瞒此事总是觉得有些问题。“此事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那苏太医现在还在王府？”
“在的。太医们似乎觉得苏太医帮着姣侍妾隐瞒此事实在失职，但又因他是照料姣侍妾的人，知道侍妾的体质，便还是暂且留在那边听候差遣。”
“你派人去查查，这苏太医与姣侍妾是否有什么牵扯，本宫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李婵又细细想了那姣侍妾的话，若是没了求生的志气，交代了遗言也是好的。可是她又偏偏提了一嘴王兄，若只是为了表忠心倒也无妨。李婵怕就是怕她意有所指。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婵心中一凛，坐直了身子对苍青道：“陛下已经吩咐有司重整宫中的殿室，后日便将亲王接入府中。你现在收拾些东西赶在宫门落锁前出宫到王府去。”
“可是，若是这个时候出宫，奴恐怕赶不及回宫了。”
苍青是宫中女侍，不可在宫外留宿的。
“无碍，你拿着本宫的玉牌，错漏后果本宫担着。”，李婵握了握苍青的手，“本宫要你在王府一直守在亲王身边，一直到亲王入宫时将那姣侍妾一同带入宫中。”
“亲王入宫前，我要你日夜不离亲王身边。做本宫的眼，替本宫牢牢看护住王兄。”
李婵郑重地看着苍青的眼睛。姣侍妾的话难免让她多想，若是可以，她恨不能亲自在王兄身边守着。
无论是不是她多心，李婵只求王兄与姣侍妾能平安入宫。若是能在身边照料，自然也不必害怕那些魑魅魍魉。至于姣侍妾，她也会尽心照看，却不会轻易让她烟消玉损。
苍青听了长公主殿下的吩咐，她贯是聪慧的，当即便联想到了那姣侍妾的话，脸色微变。“奴婢明白！”
“好。”，李婵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有意外，你也不必拘礼，一切都有本宫。只要平安无事，本宫也绝不会让你受罚。”
“多谢殿下。”
看着苍青就要起身离去，李婵没由来的心中一突。“慢着。”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婵挥手示意苍青到近前来，“你到王府后，将姣侍妾接到亲王的侧殿居住。再拿着本宫的手令调配禁卫，让他们牢牢守住前院，决不能让人轻易接触亲王与姣侍妾。”
苍青一愣，似乎没想到殿下会这般打算。若是长公主调配禁军围守亲王的事情传了出去，只怕朝野都会震动不安啊！
思及此，苍青脸色发白，但还是点头称诺。
“去吧，告诉姣侍妾无论如何总要试着活下去。命是自己争来的，若是人没了，那便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李婵对着苍青说道，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权势地位，通通都是过眼云烟。
李婵咬了咬唇，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自己的亲人留下来。什么擅位篡权、图谋前朝，朝野名声她通通都不在乎。
只要，人活着就好。
宫女出宫留宿这样的大事，李婵到底也不能瞒着。
便趁着晚膳的时候去永安殿请了皇帝来，将自己的安排一并告知。
皇帝虽不曾怪罪，但似乎也觉得李婵有些过于风声鹤唳了。
可李婵却不知如何解释。前世里王兄因病亡故，可如今却在剧毒下保存了一条性命。眼看着一天天见好了，前世无病无灾的姣侍妾却出事了。
其实细细想来，确实并无差漏。
王府中的事，不过是个野心的奴仆生了贪欲，到底也不敢对亲王下手。而太医丞也说了姣侍妾确实是身患恶疾，并非是受人暗害。
王府虽出了事，但到底还在禁卫中重重围守之下。李婵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只能食不知味地与皇帝用了晚膳。
待到皇帝走后，李婵站在殿外。今日难得的一个晴日，就连夜晚的月色也格外皎洁。
她站在殿前，由着夜风吹身。蓝月上前劝了一次，但李婵也没有理会。
不知今夜谢温他们走了多远，可到了驿站留宿。若是要在荒野露宿，这样冷的天气，又是如何难熬。
回到洛京以来，她无一日不觉得孤立无援。好不容易察觉到了谢温的异样，虽不敢相信，但心底还是得了片刻安宁的。
有人陪伴自己，总是好的。
即便谢温不提，可他入朝为官，又几次三番在暗处帮了自己，李婵心里都明白。
自此，她夜里入梦也可安眠了不少。可没想到才过几天，谢温便离京北去了。
这偌大的洛京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李婵自己都不能分辨，她今日的疑神疑鬼是不是也是因为谢温的缘故。
之前即便谢温从未在身边陪伴，即便她也不知谢温可能与她一样。但他在洛京之中，就像是李婵的锚，再如何风雨飘摇，她也有一丝依托。
现在她心中空落落的，更是一点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
叹息一声，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起，苍青不再身边李婵竟还有些不习惯。
不知是不是昨日一连发生了太多事，今日醒来后李婵总觉得有些头昏。
“可要奴去请太医丞？”
李婵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小心，想来只是昨夜里没睡好，有些头疼罢了。”
“也是了，昨日里殿下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又在宫外劳累了大半天。今日殿下可要多吃些呀！”，蓝月笑得稚气，引得李婵笑着点头。
而蓝月也好似得了什么赏赐，兴致冲冲地要去为殿下传膳。
李婵看着蓝月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头疼也减轻了不少。
过了隅中之时，李婵又得了好消息。有司派人到永安殿传话，说是宫室已经收拾妥当了，午后便可派人将亲王接进宫。
原来？？？自知天子与长公主都等着此事，昨日连夜便领着有司的人手将宫室整顿了出来，想着能在天子与长公主面前得个夸奖。
李婵一听更是觉得欣喜，心中便是一松。心中只觉得自己昨日实在是蒙了心智，竟急头白脸得被吓了那么惨。
如今只要等午后王兄与姣侍妾，一切就平安落地了。
想到晚上便可以见到王兄，李婵倒是突然精神了起来。兴致极好地拉着身边的几位宫人到库房中去，即便有司派人收拾出的宫室肯定不会出错，可李婵也总想这自己带些东西过去。
可没成想，等到李婵与宫人们欢欢喜喜从库房中出来时，外头竟然又飘起了大雪。
不过一会的功夫，李婵就眼看着宫道上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
“殿下，外头的风可大了。也不知是怎么了，晨起时还觉得是个放晴的天，眼下竟突然雪下得这般急。”
蓝月不过是去了趟侧殿，回来时竟顶了一脑袋的雪，连肩头都湿透了。
挥手让她下去将湿衣换了，李婵皱着眉头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
宫室中有地龙与暖炉，将外头的寒气隔绝在外。可李婵不过是推开了条窗缝，刺骨的冷风一下便将她冻了回来。
这样的天气，即便亲王府到宫中并不遥远，恐怕也难行。如今王兄身体总算见好了，可不能再受凉。
李婵想着，便着急派人到有司传话。雪地难行，还是等雪停再劳动王兄吧。
好在宫人很快回来，说是陛下那边也吩咐了。这样的大雪也不便出宫，只让有司等雪停后再将亲王接进宫中。还特赐了御驾大辇，让亲王切莫着凉。
闻言，李婵也放下心来。看着越下愈大，越下越急的雪，没有来得开始想起谢温。
也不知他行到了何处，是否也遭了这么大的雪，可有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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