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断而敢行
煜王府一队的马车内。
何穗被赵煜拽着身上的麻绳随手给扔到了一边。
她一时间没在地上坐稳，脑袋磕到轿凳上，闷哼了一声。
韶光看到她被五花大绑着，马上去给她解绳子。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嫂子好歹也是姑娘家家，怎么能用绳子绑了呢。”
赵煜除了在她刚进马车被磕到头的那一瞬还有点反应，眼下眉眼结霜更冷得不行。
“你自己问她。”
不只是何穗，就连韶光也有些发抖。
大热天的得要多冷才能冻成这样。
何穗说来就来，脸上两行清泪，“不怪王爷，是赵珏。我不过就是去东市想买两新鲜的艾青给王爷做团子吃，谁知道，北镇抚司的人路过，硬要说我没给钱，找了个借口就把我带去见赵珏了。”
“赵珏二话没说就把我给绑了，我当时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在王爷如天神般出现拯救我于水火。”
韶光：“……”
演得有点过了。
他给她解最后一圈绳子的时候凑在她的耳边道：“铤而走险，真有你的。下次别做了。三哥都快被你吓死了。”
何穗朝韶光暗悄悄点了点头。
虽然她心里想的是，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她下次还敢。
然而抬头撞到赵煜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的心尖猛得一颤，撑在地面的五指不由的蜷到一块。
何穗从地上爬起来，狗腿地从怀里掏出两个青团给赵煜递过去。
“阿煜哥哥，”她可怜兮兮地抬着头，睁着大眼睛，双手奉上：“这是你喜欢吃的肉松团子。”
天知道只是因为这两青团换不来一匹马，不然她早塞王府的下人嘴里了。
但是想来老天安排这一切都有他自己的打算在，这不，给她留着讨好赵煜了。
赵煜薄凉的桃花眼总算有了些许缓和模样，唯独那张嘴还硬气的很。
“不吃。”他冷言道。
何穗干脆往他的袍子上擦了擦手，随手捏起一个青团塞到他的嘴边。
“本王都说了不……”
两人大眼瞪小眼。
赵煜叹了口气，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伸手接下了。
何穗看他接过了她的青团，就当他接受了自己一同前去渔阳的，随手捞起油纸袋里的另外一个青团，扔进了嘴里。
等她吃完了发现赵煜手里的那个照旧捏在手里未动，加上她不吃还好，吃了一个团子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抓着赵煜的手腕，就着他的手低头把他手里的那个也一块啃了。
赵煜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麻麻的，上头还残留着刚被蹭到口水的余温。
“你……”
何穗咬着团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王爷怎么了？”
赵煜把手不着痕迹地缩回衣袖里，耳朵似乎发热得厉害。
他深呼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没什么。”
“哦。”何穗咬完了肉松团子，就去旁边碟子里拿苹果啃。
她朝一旁睡得正香的将离看了一眼，朝韶光问道：“小孩怎么样？没闹吧？不过将离这性子，好像谁都能带。”
毫不认生。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在外吃得苦头多了。
“嗯，”韶光点了点头：“乖乖趴在凳子下一天了。后来听你的饿了就嚎两声，我们才发现她。倒是不哭也不闹，吃完就睡。”
“不过，”韶光道：“我好想听她梦里喊了什么，‘爹爹，娘亲她很想你’。”
何穗：“嗯？？？”
她下意识地扭头朝赵煜看去，苹果在嘴边都忘了啃。
对方正好也朝她看过来，微弱油灯下他眸子里的神情毫无波动。
何穗脱口而出：“不是我，我没想你。哦不是，我想你了，我可想你了。”
一来她和将离才在这人世间相识几天，没理由将离做梦都梦见她。指不定想得是自己不久前去世的母亲呢。她爹爹是谁尚且不论。万一又被赵煜误解成将离是她和其他男子所出，那她此行，还能不能顺利了。
人嘛，得学会随机应变。
就好比，要和离的时候呢，她就是不忠，无可辩解，甚至还能再加几条罪状。但是眼下她人在别人的马车上，还得眼巴巴地指望人家捎她一层，必要的讨好也是无可厚非的。
何穗想着就挨着赵煜的手臂靠了上去，“妾身思慕王爷已久，王爷不在府上，妾身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日思君，终日成疾……唉。”
韶光捂着嘴却怎么都憋不住笑。
赵煜感受到女人叹了口气之后，抱着他的手臂再度收紧了些。
他正要把人推开，以免她再说出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来。
谁知身边的人直接就到此为止了。
估计是肚子里墨水不够，心意又不诚，连编都编不出来。
赵煜深呼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扶着何穗的脑袋把人推离自己的手臂，谁知道他刚一放手，女人直直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呼吸均匀，早合了眼。
韶光哈哈哈地大笑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透出声来，他朝赵煜幸灾乐祸道：“三哥，你别挣扎了，从了何姑娘吧。”
说着他还接着无意识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你命中注定有她一劫。”
夜深人静，山谷冷情。
耳边就剩下女人趴在他手背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赵煜在心里喃喃道：是吗？命中……注定……有她……一劫吗？
他闭上眼，侵入四肢百骸的冰凉又涌了上来。
怀里女子的温度根本不足以暖化他。
“煜儿，寅时起来读书，子时休憩，不得贪闹，不得懈怠，你可是母后全部的希望。”
“煜儿，你将来要做日理万机的天子，这点苦算不得什么。遇事要断而敢行，千万不能被骨肉至亲，儿女情长所扰。”
“你生来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成为储君！”
赵煜猛地睁开眼，脊背发凉鬓角都是汗。
他恐惧迷惘地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切。
突然他怀里的女人动了动，伸手攀着他的腰，一路不安分地向上挪动，直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却在那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尚在人世。
还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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