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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祭品(一更)


  别院的池塘用的都是引自洛水的活水,因而院内五处水池之间都是相通的。
  姜宝玉方才听水寒舟和水漓歌的墙根听得无趣,干脆下水摸起鱼来。
  逮到一只大胖鱼,用披帛一裹,扯着向远方游去,一直到了一水浅僻静处,才浮出水面,瞧见四下无人,也没管许多,拖着那大胖鱼上了岸,先找了个地方架火烤起鱼来。
  大燕有钱子弟好田猎,因此常在身上带着火折子、火镰或者打火石,甚至连烤肉的酌料也会随身备上一些,装在锦囊里,挂在腰封上,很是方便。
  姜宝玉自然也有这种习惯,只是进了宫做了宫女,大些的物件便不便带在身上,只在荷包里带了两块火石,另用灵巧的小琉璃瓶子装了一点香料。
  这会儿也正好用上了。
  架好火烤上了鱼,姜宝玉左右瞧了瞧,才发现此地她昨夜与水寒舟散步时也曾经过,说是座废弃的院子,似是先皇后曾在此住过。
  如今后宫之主换了人做,这里也便成了禁地,像今日这样的日子,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正好给她用来烤鱼,顺便把衣裳烤一烤。
  于是她又去找了几根长点的棍子和藤草,绑了个高点的架子烤衣裳。
  她自己则坐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烤起鱼来。
  分明才听到水寒舟会迎娶别人做正妻,姜宝玉会无动于衷吗?
  不是的,只不过她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对水寒舟的喜欢,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何时在意过水寒舟的想法?
  而就是因为她知道俩人不大可能有结果,才会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地调戏他。
  方才也只不过是亲耳听见了这个印证罢了,于她的心境而言,难过是会有的,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与其在一边哀哀戚戚,为根本没可能的事情伤心难过,不如仔细想想眼前的大胖鱼怎么烤才好吃。
  “好香啊!”
  姜宝玉这边正认真烤着鱼,身后忽然有一男人发出感慨,紧接着就是一阵吸鼻子的声音。
  吓得姜宝玉猛一回头,就见皇帝正躬着身子,一双眼贪婪地盯着那烤鱼。
  “不过这鱼看着挺眼熟啊。”
  姜宝玉冷汗直冒,忙的一个转身给皇帝跪了,头都不敢抬起来,就开始胡诌。
  “奴婢一时迷路,不小心坠入湖中,上岸时发现这条鱼裹入奴婢裙中,已然没了气息。想着不能浪费了,才在此烤鱼,惊扰了大家清幽,还请大家恕罪。”
  “哦——朕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朕池子里的。”
  皇帝说着,干脆直接拿起那根烤鱼,捡着肚子上刺最少的地方啃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嗯嗯点头道:“烤得好,长的这么胖,朕也早想烤了它们了,只我家婆娘总拦着,这样看来,你倒是比朕勇敢。”
  姜宝玉一脸懵逼,忍不住抬起头来朝皇帝看去,就见他又顺手将那啃了一半的鱼放回了火上,猛咽一下口水道:“就是还不够脆,再刷一层油就完美了。”说完便准备再往里走。
  可就在姜宝玉舒了一口气之后,皇帝却忽然回过头来,指着她问道:“不过,你是在朕婚礼上戴绿帽子的那个吧。”
  大燕对于服青色并没有多少顾及,故而皇帝此言也绝没有责备之意,可他这话却还是把姜宝玉吓坏了。
  要是不认得倒还好,可皇帝偏偏认出她来,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总是喜怒无常的,就算他这会儿不治她的罪,哪天忽然气不顺想起她来,她也还是逃不过啊。
  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姜宝玉矢口否认也无济于事,只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点头应是。
  “启禀陛下——正是小女。”
  不想皇帝却呵呵笑了,“那便巧了,若真是你,你便与朕一道进来吧。”
  “嗯——额?什么?”
  姜宝玉原以为皇帝会打发她走,都已经悄摸将烤干的披帛取了下来准备逃了,才意识到皇帝是要她一起进去。
  黑亮的眼珠在眶里滴溜打转,心道皇帝这是怎么回事儿?
  新婚之日作为新郎官不好好在前面招待宾客,反而跑到前妻院子里来躲清闲,这会儿还要把她一个小姑娘带进屋子里去。
  他什么意思?
  她才十一岁,还是个童子之身啊。
  皇帝就这么急不可耐?
  姜宝玉想到这些,下意识拧紧了衣领,还后腿了两步,一脸的警惕,心想若是皇帝执意要她进去,她就假说自己有病,出了疹子,看他还下不下的了嘴?
  结果却把皇帝看笑了。
  “你这孩子!朕与你爹都差不多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皇帝说着还又往姜宝玉身上打量了一番,干干瘪瘪的,除了一张脸哪里都不够看,便是那张脸,也还太嫩了一些,也就撩一撩那些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吧,对他这样的过来人,一点兴趣都激不起来。
  遂一脸嫌弃转过身去,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道:“朕只有一刻钟的工夫,莫要发愣,快跟着进来吧,拿上那条鱼。”
  姜宝玉看着已经被皇帝啃了一半的鱼,心里纳闷,想着不是嫌弃不够脆吗?怎么还没吃够吗?
  于是不情不愿地提着鱼跟着皇帝进了屋子。
  才发现这里不仅是先皇后之前住过的地方,竟然还供奉着先皇后的牌位。
  这样一看,姜宝玉方才竟然在这里脱衣烤鱼,那可真是大不敬了。
  她一时惊慌,手一松,鱼便开始下坠,好在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毛毛躁躁的,差点毁了朕的祭品。”
  皇帝说着,便想着将烤鱼从树枝上弄下来,发现有难度后,干脆直接将树枝从鱼尾处折断,将带着半截树枝的烤鱼,摆在了牌位前面的盘子里当做祭品。
  姜宝玉在旁边看着那啃了一半的烤鱼,只觉得场面十分滑稽。
  虽然这比较符合皇帝的画风,可竟然还选在摆放先皇后牌位的别院和继后补办婚礼,他这么做,当真不是来羞辱先皇后的吗?
  夫妻俩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可让姜宝玉没想到的是,这个傲世天下可以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竟然在先皇后的牌位前面跪下了,甚至连蒲团都没用……
  ------题外话------
  大家:在此文中表示众人在皇帝面前时对皇帝的尊称,取大家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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