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似是故人来
三日后，告别赵家父子，楚家一家人坐上了回乐安的马车。
来涿州时恰逢寒冬，在霜雪覆盖的枯干映衬下，即使山中遍布常青松柏，也显得十分肃穆深沉。
而现下正值春末夏初，窗外山脉树林新绿成荫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昭焕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姐，在看什么呢？”
昭莹探头过来深吸了一口车外凉润清新的空气，颇是心旷神怡。
“第一茬春收正好能赶得上。”
昭莹眉眼弯弯：
“三姐忧思田耕的模样颇有当代大儒之品相。”
“还是差了点什么吧？”
“什么？”
“一把山羊胡。”
一旁正看医书的杜氏听着姐妹二人调皮言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妮子顽皮的很！”
杜氏眼波笑意如雨滴清水的涟漪荡漾开来，惊艳的两姐妹一时竟呆看住了。
杜氏面颊羞红，伸手奖赏姐妹一人一个“脑崩儿”，嗔笑道：
“什么当代大儒，我看是呆萌雪兔吧！”
想到儿时养的一窝兔子，昭莹立即滔滔不绝的讲起那时趣事。
聊着聊着就聊跑题了！
焕莹姐妹俩默契十足央求杜氏讲述与楚德川的定情过往。
杜氏面若芙蓉朱唇噙笑，看着面前如雪兔般黑白分明的两张相似面孔两双相似双眼，缓缓讲起。
“三叔真是好福气啊！”
“三叔真是好运气啊！”
姐妹二人不由同时感慨，惹得朱氏再次面生红霞，喃喃道：
“你们三叔不嫌我行医诊病，才是最为难得。”
朱氏频频害羞脸红，看的昭焕不由心里一动。
刚要开口，忽听马儿嘶鸣马车急停，眼看面前的杜氏便要直直的撞向车厢中间摆放的红木小桌！
昭焕眼明手快，后倒的同时一手按住木桌一边，一手拦在昭莹身前。
这些只发生在须臾之间，杜氏前俯时借力直接弯腰站起，同时手掌稳稳的撑住了车顶横梁并未撞到身体！
待杜氏缓过神来不由抚摸小腹，随即便看见木桌正压在昭焕的胸腹上！她的另一只胳膊还直挺挺挡在昭莹腹！桌上茶壶里的水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三丫头！”
“三姐！”
“我无事。”
好在木桌实为竹制，茶水温烫。瞬间冲撞让昭焕痛呼一声，却无大碍。
“前方发生何事？”
顾不得整理衣衫，昭焕急急探头去看。
肖晋带着十余人的轻骑队护送楚家一行人，此刻的他正手持兵刃围在昭焕所坐的马车车门处。
他回道：
“应是遇见了山贼！姑娘别慌，属下已派人去探。”
“我爹娘他们呢？”
昭焕急急问道。“
“大人夫人均有人保护。不好！快跳车！”
肖晋大喝一声一掌拍开车门朝着对面树林冲了过去！
杜氏则拉着焕莹姐妹俩赶忙跳下车躲在了路边林子的大树后，立即听到“嗖嗖”“噗噗”短箭射入泥土里的声音！
“是□□！”杜氏惊呼道：
“快蹲下！”
接着人们厮杀的声音顿起。
杜氏一个跳跃来到昭焕身边对着她道：
“我去看看大哥大嫂，你和四丫头千万躲好，不要出去！”
“好！三婶小心！”
昭焕伸手摸上杜氏的腹部，杜氏一愣随即会意。
“好！”
昭莹趁机跑了过来，昭莹抱住她一起蹲在大树后，看着杜氏几个跳跃奔向了人们厮杀的地方。
“三婶居然会武！”
昭莹脸上虽然惊慌犹在，眼睛却异常兴奋毫不掩饰羡慕和崇拜！
“小妹不怕？”
“不怕！”
昭莹悄悄探出头去看向前方：
“就是不知爹娘他们”
“昭焕姑娘！”
“快来这边！”
两个人的喊声同时响起！一个是肖晋的声音，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凶狠！
远远的看着肖晋朝这边跑来，昭焕毫不犹豫拉起昭莹也朝着肖晋跑去，眼看越来越近，只见肖晋面露惊惧一个纵身飞起便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昭焕忽然心生异样预感，她使出全身力气几乎是将昭莹扔到肖晋身上，然后身子一偏阻挡在二人身前！
“唔！”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昭焕缓过神来，奇怪的是并未感到疼痛。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蒙面人只手握住了飞来的□□，用力往射来的方向丢了回去，正击中对面的山贼！
“谢谢”
昭焕听见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现在知道害怕了？！”
这人是在吼自己吗？
昭焕瑟缩着脖子看向蒙面人的脸恰巧撞上蒙面人的目光，许是他眼里的怒意让昭焕没来由的感到特别心虚，竟然腿一软便要跌坐下去。
蒙面人手疾眼快一把拉住昭焕，在她的胳膊上印出了一个血色手印
“伤口不是很深，但因是手掌，这段时间切记不能使力。”
杜氏边给蒙面人包扎边道。
“嘶”
“这位英雄还不露真面目吗？”
肖晋一脸警惕盯着蒙面人道。
蒙面人扯下面巾，众人齐齐看去，居然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
只见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即使受伤也挡不住周身的英锐之气。
楚德贵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青年谦逊恭敬微笑回礼：
“路见不平而已，大人不必多礼！”
许是想打消楚德贵他们的疑虑，青年主动介绍自己名唤禹清家住乐平县，此番回家探亲。
“小哥儿功夫实属不错！距离乐平还有段路程，小哥儿是否还有同行伙伴，不若我们结伴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
既是救命恩人又是近邻老乡，楚德贵真诚的邀请道。
肖晋十分肯定这个禹清偷瞄了昭焕姑娘一眼，才点头同意与他们一路同行。他眯起眼睛，直觉这个青年男子是冲着昭焕来的。
禹清打了个响亮的吹哨儿，片刻后一个与昭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从树林中窜了出来！
“救下好人姐姐了吗？”
男孩头戴枝叶编的绿色草环，此刻头上汗水流淌下来在他沾染着泥土的脸上画出道道儿，模样十分滑稽搞笑，唯有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正透露出焦急神色。
男孩子的一句“好人姐姐”让昭焕听来十分熟悉，待她仔细辨认男孩子突然喊道：
“是你！”
这正是那年在大安寺还给自己钱包的偷儿！
那男孩子见到昭焕还记得自己欢喜的就要冲到昭焕的怀里，肖晋一个箭步挡在面前！
“好人姐姐你还记得我！”
竟然是旧相识！
肖晋看看男孩儿又看看禹清，见二人颇为相似的面孔，突然暗自希望他们是父子！
男孩儿哀怨的瞪着肖晋，见肖晋站着一动不动，只好走到禹清面前，大眼睛仍旧亮晶晶的盯着昭焕。
禹清干咳一声，道：“这是我的弟弟禹澈。”
说完低头呵斥：
“澈儿，不得无礼！”
禹澈对着禹清做了个鬼脸，再次看向昭焕时，竟朝她眨了下眼睛。
“此地不宜久待，我们路上边走边聊。”
楚德贵见天色渐晚，况且山贼人虽不多，但万一他们去喊帮手了岂不更危险。
收拾好行装再次启程，大家也无心观山赏景，日夜不停赶路直至见到乐州的城墙才彻底放下心来。
乐州城不大，所辖不过乐平、乐安两县余下十二村。
禹清的家便在乐平县乐平村，乐平村的村长正是楚德万的岳家刘家。
禹清神情愉悦面色微红：
“当时还曾吃过楚二叔的喜糖呢！”
楚德贵闻言哈哈大笑直感慨缘分奇妙，对禹清更加亲近热切，分开时道：
“好在我们邻村不远，闲暇无事定要过来坐坐！清哥儿手上有伤，记得三日后找个医馆换药。”
禹清恭敬应是，却见禹澈拉着昭焕的袖子似在央求什么，昭焕抚摸着他的肩微笑点头。
禹澈欢呼一声，才跑了过来，还不忘挥手与昭焕道别：
“姐姐我们说好了！”
禹清一巴掌拍在禹澈的后背，成功的让他安静老实下来。
目送楚家马车离去，禹清禹澈兄弟俩同骑一马不疾不徐的慢悠悠走在乡间土道上。
“哥，你说焕儿姐会来咱家看我么？”
禹清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他远眺田地尽头的一片房屋，道：
“不来看也许是好事”
“为什么是好事？如果阿娘见到焕儿姐姐，肯定会喜欢焕儿姐姐的，定不会让你娶那个坏婆娘！”
禹清眼睛眯起，笑道：
“你的小算盘若是不成功，那我便助你一把！”接着双腿一夹喝道：
“澈儿坐好！我们回家咯！”
那边楚家一家人虽是赶路不比之前着急，但乡村土道的颠簸实是让车里的女眷们大吃苦头，尤其是杜氏。
“再忍忍！”
冯氏给杜氏的座位上垫着厚厚的褥子，搀扶着她一脸焦急。
杜氏面色惨白无法开口手指向昭莹拿着的荷包。
昭莹迅速从中拿出一块杏子干塞入杜氏的口中。
眼见冯氏担忧更重，昭焕开口道：
“我侄儿看起来是个脾气爆的，一点不舒服都不行！”
冯氏杜氏闻言立即笑了出来。
冯氏笑骂昭焕胡言乱语，杜氏惨白的面色终于浮上来点红晕，难为情的道：
“不知怎的就就害喜的如此严重惹得大嫂丫头们为我担心了。”
“弟妹说的什么话？”
冯氏一把握住杜氏的手，亲切地道：
“是我不好，累的你和我们跑这一趟若是唉！”
杜氏反握住冯氏的手急急道：
“不怪大嫂！我就是医者，自己个儿的身子最是清楚不过了！实是这道路颠簸”
“还有气味儿实是不佳！”
昭莹气道。
“乡下地界本就如此。”
杜氏很是无奈，在冯氏来请自己一同前往涿州的前一天发现自己可能有孕。因着月信不准且赵冯氏病危，她便没多想。
后来闻到了赵冯氏的汤药忽觉得反胃让老医者给诊脉才确定自己真是怀孕了。
只是那时赵家的气氛实在不适宜告知这个消息，想着自己额外注意些便是，但没想到一路无事倒是邻近家门了就闹腾起来！
正说着，马车逐渐行驶平顺车外人声嘈杂，昭焕掀开窗帘高兴的道：
“我们终于要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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