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替身
凑齐了最后一颗螺丝，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迎接所有人的，将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说书老人就是尹先云，他被照片上的女子缠身，听信了河神的方法，建庙偷偷供奉河神，并镇压了女人的怨灵。
如今，怨灵来复仇了。
……
连日的大雨浇垮了茅草屋的屋顶，破旧的屋子像开了天窗一般，阳光也第一次照进这里。
老人没有修补自己的屋顶，而是背手而立，站在风水河的大坝上，望着退去的河水，笑着。
“爷爷，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娃娃，你来了啊，你看今天的风水河，他在笑。”老人缓缓说着，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事情紧急，我哪有心思去管风水河什么心情，我释放了怨灵，害了他，现在我来赎罪：“爷爷，我有一件急事要跟你说。”
我重复着这句话，又特意强调了这是一件急事，希望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他笑着：“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是我的大限到了。”
都说万物有灵，萨满只不过是一个永恒回归的神话，世界本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圆圈，日出日落四季往复，都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在循环而已，生和死也就是这个循环的两个点罢了。
大象在快死的时候会偷偷前往种族的集体墓地，小猫小狗在快死的时候会偷偷地离开家，人在将死之时，也会有感应吧，是一种不舍还是一种释怀？
“这几天，我又看见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老人继续说着，淡淡的语气中已经有了随时赴死的决心。
“不是的！我师父有办法！”
老人终于是回过身来，正视了我一眼：“六十年前，我为了逃避，也为了赎罪，修建了这座龙王庙。按照河神的方法镇压了她的怨灵，我当时害怕极了，甚至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我真的不想死……”
老人刚刚看破生死的语气又变成了一种将死的不舍，我呆呆地望着他，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不认识他了。
老人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衬衫口袋放着一块怀表，黑色的西裤，脚上穿着一个褐色网眼皮鞋。他今天理了头发，原本杂草般生长的胡须也不见了，腰背挺直，显得格外精神。
老人继续说着：“一切照做之后，风水河也回归了本来的平静，这才是我认识的风水河！河水是清的！水草是绿的！那时候岸边还有浮萍！”他越说越激动，眼眶里藏着泪水，又偷偷背过身去抹着。
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我还是看不出风水河今天的心情，只知道这条风水河，承载了太多的故事。
“这么多年，我经常去河神殿打扫，为长明灯填油，但是我始终不敢看那张照片，她应该还是那个样子吧……当初河神对我说，六十年一个轮回，他只能帮我镇压六十年。但是让我放心，说六十年后，自会有一个人来了结这件事。”
自会有人来了结？莫非说的就是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现在看来自己解开封印并不是歪打误撞，而是命运使然。
“我苟活了六十年，六十年啊！这六十年，我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这件事，我常年住在风水河边，去每个村子去讲风水河的故事，我不希望再有人因为风水河丧命，也不希望有人去风水河打扰她，到头来却成为了大家口中的疯子。”
老人哭诉着，阳光下的他显得有一丝落寞。
“爷爷，你从来都不是疯子，我很喜欢你讲的故事。”我尽力去安慰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他突然笑了：“娃娃，那说明咱爷俩有缘分啊！哈哈哈！”
“爷爷，这么说来，龙王庙石碑上的碑文，那个叫云字的人……”
“没错，我就是尹先云。”
虽然事情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但我还是需要他的一句认证。随着他的一声肯定，一切也都落实了。事情也就变得简单起来，只要艾民师父帮他还替身，六十年的故事也就画上了一个句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所谓替身，就是用玉米秆制作一个假人，这种做假人的方法至今一直在沿用。萨满会根据需要还替身的人的情况，仙家去查明替身要还到什么地方，由哪路鬼神接收。知道了路线后，找一个凶煞日凶煞时，举办这个还替身的仪式。
还要赋予替身和真人一样的灵魂，并将活人的昵称写在假人上。最后用假人代替活人承受接下来的劫难，或死或伤。这看上去虽然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障眼法，但经过萨满操持之后却是可以救人性命的。
“爷爷，我师父是艾民萨满，她有办法，她说帮你还替身，还完之后一切就结束了。”我说出还替身的方法，希望能帮他宽心。
“还替身？”他思索了片刻，笑着：“好啊！还替身好啊！”
他既然答应了，也就免去我很多口舌：“爷爷，还替身需要特定的时日，不过我师父和河神约好了，三天之后还替身，三天之后上午十点，我和师父来这里找你！”
“三天？嗯……三天……可以。”
老人吞吞吐吐，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爷爷，我……”
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有气无力地说着：“那就三天之后再见吧，我想自己在河边走走。”说完，他独自离开，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
三天后。
我和艾民师父如约来到了风水河边。
因为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自然也就没有围观的村民。艾民师父身穿萨满神服，我手持文王鼓赶将鞭，一切都非常的正式。
我们面前，是一个用玉米秆为主骨干，外用杨柳条固定的替身假人。假人高三尺三，外面裹着三尺白布和七尺红布，上面写着老人的姓名。替身是不能用真实名字的，需要用一个昵称或者小名。假人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口袋，里面装有一小块白银，“银”与“人”谐音，放上白银也就赋予了这个假人生命和灵魂。
现在是凶煞时凶煞日，为防止孤魂恶鬼前来捣乱，艾民师父净手祷告，焚香请神做巫术防御。
太阳升的老高，看看时间，十点马上就要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只要等尹先云一到，还替身仪式就可以开始举行，一切也就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什么阴谋，再也没有什么怨恨了。
尹先云是个守时的人，十点一到，他如约出现。
只不过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是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大坝上。
如此看来，事情好像要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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