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只汪
“你，你，你怎么看待姐弟恋的啊？”
静默在蔓延，胡桃的脸也垂得越来越低。
她觉得她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她害怕直接表白心意会像那个女学生一样被杨夏冷言相对，只能这样来试探他对她的想法和印象。
时间久到她以为杨夏不会再回答的时候，
在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的正脸的时候。
她却看到杨夏手臂抬起，眼神呆滞满脸通红，手背反向盖住了他的嘴唇。
见她看过来，杨夏慌慌张张的视线一下子下垂。
随后挪开了手背，他终于开了口。
声音发颤的回应着：“我觉得姐弟恋很好啊——”
“如果对方是你和我的话。”
他用小到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完，又飞速抬起眼看了胡桃一眼。
胡桃很紧张，腿有点软顺势靠在门边。
看着杨夏脑袋乱乱的想：他到底说了什么呀，不能大一点声吗？
她的心跳声实在太大声了，听不清楚他的自言自语。
不敢肯定，她便直接问：“什么？”
杨夏立马摇摇头：“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好像约了同学，今晚的晚饭还是不麻烦你了。”
胡桃：“……”
胡桃只看见杨夏一溜烟进了隔壁，速度快得惊人。
她有点懵，看着紧闭的门，把他说的‘我觉得姐弟恋很好啊’翻来翻去思考，只得出了一个不怎么有进度的结论。
——对方好像不太排斥姐弟恋。
但是，她也完全没能成功探查出对方对自己的想法。
站了一会儿，胡桃不得不确定了隔壁的门不会再打开。
她关门回家，表情有些丧气。
她必须承认，一个长久不善交际独自闷在家里，写了好几本言情小说的人，实际上连恋爱都不会谈。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
胡桃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杨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在早上拜托她照顾汪汪，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
胡桃也不是没想过旧话重提。
可是那点勇气用过一次，第二次就要酝酿好久。
她想，她果然一直都是一个胆小鬼。
于是《隔壁家小哥哥》这篇文因为她烦躁的心情，又再一次被搁置，哪怕上一次微博调查结果显示要她开这篇文的读者不算少数，她也暂且不想继续写下去。
面对着笔电发呆，胡桃鼠标乱点着桌面。
最后长叹一口气打开了之前改动过给新夏杂志看的旧文，想了想，又重头到尾梳理剧情。
这本小说是她第一本写的，当时粉丝不多，所以点击量很差。但也因为是第一本，作者一般都是带着初心最认真对待的，所以剧情比起其他几本还要出众。
这也是胡桃和编辑都看好这部小说出版可能性的原因。
把原有的所有章节全部锁定，一章一章地往下顺。
点开新的页面，胡桃有了个想法——如果说大改，重新发表这个文，让编辑给她流量较高的榜单，会不会更能吸引别的出版商？
她跟编辑说明情况后，编辑也没阻止她。
只提醒她一定不要原文照搬，改动需在60%以上。
其实这也难不倒胡桃，本来之前给新夏杂志主编看的时候，已经改动了30%，再多调整一下，这条件轻而易举就能达到。
微博上的新动态也改成了：旧文重发，请多支持！
之前那条《隔壁家小哥哥》的动态也被她删除，不留下一丝痕迹。
******
不知是不是情场失意，职场就会得意。
让胡桃没有想到的是，旧文重发居然吸引了一大批新读者，而且评论居然都是夸赞她语言顺畅一气呵成的。
由于实在是太久以前的作品了，翻新后印象中追第一本的老读者们没有一个在评论区里出现过。在所有追文催更的新读者眼里她这一本就是新写的，她也没有挨个去解释的意思。
当天，胡桃刻意不去想的杨夏发了一条朋友圈。
发完文闲来无事的胡桃第一时间看见了。
是他咬着金牌，手上举着一张奖状的照片。
文字非常简单：第一名。
第一名？
胡桃好奇地双指放大，仔细观察。
依稀能看清奖状上写着‘高一运动会男子长跑第一’这行字。
她趴在桌子上想，杨夏发这个动态时会是什么表情。
骄傲的？沾沾自喜的？还是开怀大笑的？
忍不住第一时间给他点了个赞。
吃早餐时，胡桃突然又改了主意。
注视着那个赞好一会儿，手一滑屏幕取消掉。
恩……杨夏虽然不排斥姐弟恋，但也不一定就会忘记喜欢了三年的小徒弟转而喜欢上她，她怕把喜欢表现的太明显会跟那个女学生一样哭都来不及。
哪知她撤回赞的同时，手机上方立刻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杨夏发来的。
一个问号。
胡桃不明所以地跟着回了个：？
杨夏：？？？你撤回了一个赞。
被当场抓包的胡桃羞耻了一秒钟，扯谎骗他：开始那个赞手滑点错了！
等了好一会儿，杨夏没再发消息来。
胡桃搅动着碗里糊了的面条，歪了歪头。
他这是，又去忙学校运动会去了吗？
殊不知，另一头的杨夏眼巴巴地盯着屏幕很久了。
在发现胡桃给自己点赞后，杨夏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
运动会老师们也不怎么管学生，杨夏就光明正大举起手机又看了一遍那条消息，脸霎时黑了下去。他就知道昨天胡桃的问题只是单纯的问话而已，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抱有期待和幻想，在心里悄悄回答——他有多么喜欢她。
怕太急她会怕他，怕太慢抓不住她。
杨夏眼神沉沉，紧抿着唇，正好看到柯辛披着校服外套，吊儿郎当从他身前走过。
他目光一动，拦住了举着照相机的柯辛，出口就是：“重新拍我。”
正打算去给同班同学拍照的柯辛：“......”
带着一脸‘你突然犯什么神经’的表情看了眼杨夏。
杨夏深吸一口气，也不瞒他：“刚刚你给我拍的获奖照片不好看，胡桃点了个赞又取消了。”
反正该知道的柯辛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柯辛很想掉头就走，可是他又嘴贱的非、常想嘲讽此时此刻看起来格、外垂头丧气的杨夏。
他仰起头颠了颠手里的照相机：“想让我重拍可以，你求我啊。”
谁叫之前镜头一晃到杨夏，他就做出一副嫌弃脸，现在要自己重拍他，自己还不一定乐意呢。
说个大实话，要不是老师规定班级运动会获奖项目前三名必须拍，还要发到群里留个备份作为以后的班会材料用，柯辛可能连杨夏的一张照片都不会拍。
柯辛正想着，杨夏突然开了口。
两个字落地有声：“求你。”
柯辛顿了一下，惊讶地看了一眼出奇爽快的杨夏。
我操，原来他可以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柯辛此时此刻反而有点欺负人的感觉了。
以前他做什么杨夏都没反应，他不觉得过分，只当是报复杨夏军训里给自己丢脸的事。可现在杨夏一服软，柯辛突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动了动嘴，想说照片不好看也不一定是他拍照的锅，重拍也没用。
——还有可能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但是一看杨夏那张小白脸，他又收回了这句话。
这么违心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他不情不愿地把镜头对准杨夏：“重拍就重拍，你站着别动。”
拍完后随手发到班级群里，他看到杨夏拿着手机保存后，把之前照片的动态删了，又换上了新拍的照片，他撇了撇嘴说：“你这样胡桃姐看得到吗？也不艾特她，她怎么会知道你重发朋友圈了？”
“你给我。”说完，柯辛干脆把手机抢来。
杨夏看到柯辛背对着自己操作了几下手机，又被丢了回来。
手机同时在他手心里震动了一下。
杨夏低头看去。
一条新消息。
胡桃：好看！
朋友圈被胡桃取消的那个赞也重新回来了。
杨夏：“……”
他把消息记录看了一遍。
原来是柯辛直接替他发了一条：我新拍的这张照片好看吗？
杨夏耳根默默的红了。
舔了舔唇，他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盯了柯辛一会儿。
柯辛被他看得不耐烦：“又怎么了？”
杨夏俯身向前，一把抓住被柯辛抛在半空的照相机，“教我。”
那双漂亮的眼睛第一次在面对柯辛时闪闪发亮，友好到让柯辛鸡皮疙瘩顺着手臂接连窜上后脖子。偏偏杨夏的姿态又非常强势，大有一副他不帮忙就把照相机抢走的架势。
“教你什么啊？你可别把照相机弄坏了！”这照相机是班主任的，柯辛再大的狗胆也不敢作这个大死。
杨夏斩钉截铁补充道：“教我怎么追女生。”
柯辛：“……”
……啥玩意儿？
******
晚上。
胡桃等着杨夏吃完饭，抱起汪汪准备还给他。
可杨夏却站定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杨夏侧着头，楼道里的灯光柔柔照在他翘起的、新长长了一点的头发上，发丝的弧度显得软绵绵的。
他邀请道：“我们下去散步遛遛汪汪吧？刚吃完饭有点撑。”
胡桃盯着他发光的发梢看，内心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好啊。”
快走到电梯门口时，杨夏叫住她：“既然是消食散步，我们就不坐电梯了。”
胡桃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紧急出口的楼梯走。
被杨夏推开的门，灰尘扬扬洒洒飘到地上，显而易见，这个快捷通道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毕竟单元楼有十几层，除了一层二层的人，大家都比较懒。而人的惰性一向是有电梯可选时，大部分人都不会去选更辛苦的方式爬楼梯。
所以胡桃也不知道楼梯间的灯居然有几层是坏的。
她心里有点慌，看杨夏已经走进了黑暗里，忙喊道：“杨夏。”
“怎么了？”杨夏瞬间回头。
正好和胡桃一明一暗站在一上一下的楼梯上。
胡桃看不清他的表情，杨夏却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因为害怕而扑闪扑闪的眼睛，还有抿着的唇。
一举一动，都让杨夏心里痒痒的。
她生动的表情简直太吸引他了，上一世他网恋不奔现到底错过了多少近距离观看她的机会呢？
杨夏伸出手，把牵着汪汪的绳子塞进胡桃手里。
胡桃吓了一跳，摸到那根狗绳，才松了口气。
“是要我带着汪汪走吗？”
她以为杨夏是抱累了，才把汪汪放到了地上，让她牵着。
低头用左手拽紧了狗绳，胡桃的害怕少了点，安心了许多。
正要说话，却不经意地碰到了杨夏还未收回的手，她恍然一怔。
那只手没有缩回去，反过来抓住了她另一只空着的右手。
杨夏还是隐在黑暗之处，胡桃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替我牵它，我来牵着你。”
杨夏带动着胡桃往下一迈，胡桃不自觉踏入黑暗之中。
他低哑着嗓子说：“不怕，走吧。”
交握处源源不断的热量，让胡桃暂时忘记了周围的环境。
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牵手。
杨夏显然也难得和胡桃在同一频道。
他放慢脚步，心情好得掩饰不住，嘴角高高向上翘起。
走出单元楼，杨夏恋恋不舍松开手。
就这样散步了半个小时左右，后知后觉的胡桃发现这一路杨夏和她似乎是哪里黑往哪里走，连最爱散步的汪汪好像也有点怕，叫声没精打采蔫了很多。
直到把第三个路障看成是蹲在路边注视自己的小孩后。
胡桃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我们还是回去吧，今晚上实在太黑了。”
喜欢和杨夏在一起是一回事，可对黑黝黝的夜路害不害怕又是另一回事了。
杨夏顿了顿，停下脚步，轻应了一声。
胡桃上楼时没再选择楼梯，径直走进了电梯。
杨夏偷看了一眼胡桃的背影，鼓了鼓脸颊没说话。
如果这时胡桃回头，一定能看出杨夏露出了如同上次她说他‘身上有汗’一样委屈的表情，可惜胡桃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开灯拥抱光明。
在安全把胡桃送回家后，一条消息飞向了柯辛的消息列表。
等柯辛终于赶完家庭作业有时间看消息了。
今天刚加上的杨夏，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上只有语气愤慨、旁若无人、气势磅礴的两个字。
——辣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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