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别
胡人身材高大威猛战力不可小觑，他们人数不如章津西率领的十万大军多，可是双方已经胶着对抗数月。远在京城的司马浈颇有不满，接连几封召令满目苛责，毫不留情。
章津西心中憋闷，他在外戍关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此番两军交战他为鼓舞士气更是身先士卒带领将士上阵杀敌。换个别的大将军来，不一定有他这般豁得出去，连性命都不顾。
做臣子最郁闷的事莫过于没能遇上一个理解赏识自己的君主，章津西第一次想撂挑子回家，可他舍不得手下的兵和边疆爱戴他的百姓。
侦查兵又来报，胡人再次集结，看那架势不久就要再次发动进攻。这些胡人像是不会累不会困似的，身体素质可不是一般好。
主帐之中，持有不同观点的两方争的面红耳赤。保守这方极力劝说章津西快派人去和胡人求和，避免人员再次伤亡。激进那边则嚷着就算战死沙场也不服软，做有骨气的铁血男儿。他们双方你来我往相互批判，吵得章津西头都大了。
坐在他们之中身体明显孱弱好几个等级的章津南和兄长对视以后获得了发言的机会。
章津南来主帐谋事的时候王卿若没陪着一起来，在这个女子不宜抛投露面的社会，她还是要尽量低调地在他们自己的帐子里等。
经过几日的调养，章津南身体恢复了些，只是手腕处总跟针扎似的疼。孟时说这是毒药深入骨髓留下的后遗症，恐怕难以彻底消除。于是给他配制了些镇痛的膏药敷在手腕上稍微缓解些疼痛。昨晚上过药，依偎在他身边的俏丽女子突然有些脸红，他也挪不开眼看着她精致的小鼻子和水汪汪的眸子。火光之间，两个人久违的交融合一。他们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幸福，对未来的风浪莫名有了抵挡的勇气。章津南沉沉睡去，第二天虽然全身的骨头架子都酸到缝里却执意来主帐一同议事。
章津西早和他说了，军中参事分为两派，一向不合，经常吵的乌眼鸡似的。所以他一开始也不急着发表意见。
他默默听了一会双方的观点，不战求和确实有损国威，况且我方士兵数量众多，何至于先低头。可是贸然迎战很可能又会像之前几轮交战那样，分不出绝对的胜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心中已有计较，便娓娓说道:“胡人生性鲁莽，前几次他们占到一些便宜，如今肯定更加狂妄。我们何不佯装败退，实则布置埋伏引他们入瓮。”
果然，众人听他说完都在考虑他的提议。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若真能引他们上钩，这一次胜算很大。
一向主战的谋事孙奕恭敬问道:“如何能让胡人上当，他们虽然鲁莽却也狡猾，就怕他们不上钩。”
章津南早已预料到会有人提出这种疑问，他撑住轮椅扶手，坐的更加端正些:“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才更让人相信。到时还要让大哥演一出戏，假装中箭受伤。士兵做群龙无首状四散奔逃，等到把追击的胡人引入埋伏便大功告成。”
保守方的柳城可不赞同他这么冒险的做法:“大将军岂能这样冒险，万一真有个闪失，我们才是群龙无首。”
众人点头，面露难色。章津西的角色太重要，若是出了差错，他们和朝廷没法交代，丢了边塞要地那是要满门抄斩的罪过。
章津西倒不像那些谋士前怕狼后怕虎，他觉得弟弟这个思路很好。“我看津南的方法可以一试，假装中箭而已，不必太过担忧。”他赞许地看了看弟弟。
岂料，章津南却说:“我想的不够周全，大哥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况且做戏做的真才能骗过胡人，可能还要真挨一箭才行。”
好家伙，还要真挨一箭，这下子主战主和的人都闭上嘴保持沉默。就连章津西手下的副官都低下头不敢抬头，生怕和将军对视以后被选成靶子。
章津西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无妨，赵波你的骑射最好，避开要害射一箭对你来说不算难。”
被点到的赵波怔住，他哪敢射主帅，战场上那么混乱，万一把章津西伤的重了，他还不得以死谢罪。
众人为难皆是因他提出来的这个方案，章津南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让大哥不好否决。手腕一阵刺痛，他屏住呼吸熬过去，冷汗涔涔，“我替大哥去，放出消息…就说大哥染了病不能上战场，由我代替。我这样子，中箭跌下马更有说服力。”
“不可！”章津西站起来断然拒绝他说的。
他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想弟弟受半分伤害，他是习武之人受点伤不打紧，可章津南那身体可就悬了。
赵波只觉得就算将军不拒绝他也绝对不敢射章津南一箭，他坐在那都虚弱地快摔下椅子，更别提挨一箭了。
章津南掩嘴轻咳，而后说:“大敌当前，我千山万水来这，还不就是…为兄长分忧，为国家出分力…我知道我身体不如常人，可是，我也有满腔热血报效疆场。”
他这般陈情，章津西也只好应允，只能抓紧时间布置具体计划，确保他能全身而退。
王卿若听说他要干这么危险的事，顾不上礼节，气得直骂他。“你这身体不射你一箭还不知能不能扛住，要是挨一箭，就算避开要害你还不得去半条命。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这没责任感的，半分不为我想。”章津南一言不发任她数落，末了说道:“危险的事总要有人去做，大哥已经做了部署。我知道若儿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和他这样认死理的人也说不清楚，王卿若留下王小照看着他，自己跑去帐子外的一片野草地抹眼泪。章津南也不是她的好夫君了，而成了自以为是不听劝告的臭男人。
这边章津西收到信使刚送来的召令和家书。司马浈还是不满他一直没有打个大胜仗，并且说粮草准备不足容不得持久战，叫他想办法速战速决。放下召令本想看看家书聊以安慰，谁知家书看完更令他头疼。章父前些日子跌了一跤没和他说，这些日子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谁也没想到大夫这两日诊治以后却说怕是时日无多。
这节骨眼上，章津西和章津南哪能回去。章津西只能拿着家信来找弟弟，正碰见心情稍微平复的王卿若回来。
王卿若冷着脸和他一起进到帐子里，坐在角落里的方凳上和章津南赌气，瞥见他讨好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又软了些。
章津西沉痛说明信的大致内容，王卿若顾不上生气连忙走到章津南身边扶住他。她握住他的手臂，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父亲…父亲怎么会？哥，怎么办，我们现在回不去啊。”他只觉得悲伤难耐，父亲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
章津西抹去眼角的泪水，强忍着说:“忠孝难两全，只是苦了父亲，我们两个都不在他身边，他老人家受苦啊。”
想起那日京城送别，父亲还等着他们凯旋而归光耀门楣，如今即便他们大胜而归恐怕父亲也看不到了。
章津南尤其伤心自责，父亲为他操劳二十多年，此时该他尽孝侍奉左右，他却远在天边。一时他恨自己病了那么多年，又恨自己偏偏这时候来边塞。
王卿若见他手指狠狠扎在掌心上，掐出血印，心疼不已，想要替他分担。“我现在骑马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你们有军务在身不能回去，我是章家媳妇，理应替你们回去尽孝。”
从这到京城，就算昼夜不停快马加鞭也要十来天，遑论她一介女流。
章津南当然不允:“若儿我们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这样骑马回去我不放心。”
王卿若反问:“你要去当活靶子，我也说了不放心，你可听了？”
章津南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他们二人都是固执的性子，认准什么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章津西见她如此坚持，只好说:“我让宝栓和你一同回去，这是我的玉佩，回到府里有人刁难你就把它拿出来威慑众人。”
她收下玉佩，不忘提醒:“大哥可要照顾好津南，到时还我一个好模好样的夫君。”章津西颔首保证。
王卿若简单收拾几件衣服，恋恋不舍捧着章津南的手说:“我放心不下你，刀剑不长眼，你这样上战场我好害怕…”
章津南前倾蹭了蹭她的脸颊，“我也揪心你这一路会不会遇到麻烦。若儿，我既来了这自要出一份力，我保证仔细着自己的身体，好吗？”他突然想到京城可还有心怀不轨的司马言，眉心皱成川字说道:“你更要小心司马言，他在京城无法无天，我真怕你受了委屈。”
“不会的，我在家等你凯旋。”
王卿若抱住他，贪恋他并不宽阔结实的怀抱，却不得不决然离开，为了他们各自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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