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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知己


男子一时不敢相信,在原地静默良久,这才涉水飞快跑了过去。

        将石头拿在手上数了又数,看了又看,确定就是那方石头,这才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将之前暗暗下的决心,一时之间又全部抛之脑后。也不管深秋冰冷的河水砭人肌骨的寒意,在水中站了半天一时忘记动。

        原来这方石头被本地官老爷派人送去官府,谁料送东西的人在路过一座小桥的时候,马突然失惊,将这人连同身上的东西一并颠进了水里。待这人从水里扑通起身,一直抱在身上的石头已经沉入水里不见了。

        按理说这么大一方石头,便是掉入水里也决计不会流走,可这人在水里钻进钻出找了半天,甚至顺着流水一路往下走,足足走了有好几里地,也不见这方石头,心里当真是奇怪极了。

        本来他心里害怕,若就此走掉,再悄悄花点钱,让人将城里的父母妻儿接出来一并逃走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位官老爷追究,他们也已走远,除了丢掉工作,并无什么后果。

        但坏就坏在这人放不下自己的工作,心里想着:“反正这石头皇帝也没见过,我拿了这许多日,也并不见它有什么奇特之处,而且这石头满身是孔,这般丑陋,便是随便在街上买一个,怕是也比这方石头要好。”

        这样想着,他真命起胆子一路观察,最终在一个喜欢收藏奇石的老头手里高价买下一方他认为决计不会出纰漏的石头,进京呈给了圣上。

        这人回去之后,将东西已经送达的话告诉了官老爷,于是官老爷左等右等,总不见有什么升官的文书下来,于是心里着了急,便动笔假意写了一封上报本地民情的奏章,奏章后面又附了一封小书信,上面小心问及皇帝是否有收到石头,是否合意的话。

        坏就坏在这封信上,之前的信只是写了这方奇石的通灵之处,并未对奇石本身的形状有过什么描述。可这官老爷生怕每天进献给皇帝的东西太多,皇帝一时记不起他送的是什么,故刻意将奇石的外观描述了一番,并再次强调了关于奇石的传说。

        这一下惹怒了皇帝,给皇帝送上来的东西竟然中途被人给掉了包,这可不是小事。

        皇帝命人专门去查,送石头那人没法,只有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官老爷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将所有罪责推到这人身上,可是这个前来调查的人听闻了这块奇石的传说,心中也是好奇不已,便命左右之人前去打听,最后打听到了官老爷得到奇石的真正过程。

        这人回去之后,将来到这里打听到的一并说给了皇帝。皇帝一听,这世上还真有通了灵的奇石,心里也是好奇不已,有心想要看一看,便命人前去奇石掉落的河中查找,出动一大队人马,将整条河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沿河管辖的州府百姓听说这事,纷纷派人去找,那段时间,这条小小的河流从上往下密密麻麻全是人群,找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没能将这方奇石找到。

        皇帝自知这奇石已经通灵,怕是已经回到了它原来主人身边,便是找也找不到了,心里反倒释然。

        只是那官老爷,为了升官发财,竟生出害人性命的心思,皇帝生气,便命人斩了他的头。而那个送石之人,皇帝体谅他是因为害怕,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只是让新上任的地方官自己忖度了办,这事也算是告上一个段落。

        再说男子重新得到奇石,心里喜不自胜,拿了奇石再不敢耽误,架起飞剑飞快地回到了家中。

        这男子正是奇渊阁阁主许岳的儿子许定山。他回到家中之后,便将石头放在房间,每日里盯着它看,真是越看越喜欢,自认全天下不会有第二块奇石胜过它。自得到这块石头,再没有心思去搜集其他奇石,将以往收集来到奇石亦不再看一眼。

        后来一日晚上睡觉,许定山又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身穿灰褐色衣服的男子再次出现,对他说:“我这些时日,为了方便随你到来,所以缩小了身形,如今你既已回到家中,我该恢复原形。这些年我靠吸取日月精华为生,你这屋中太过封闭,我怕是呆不多久,烦你找一个风光较好的地方将我放下,我自恢复原样。”

        男子说完又要走,许定山知这人定然就是那方奇石所化,忙起身要抓住他,这一动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男子见他这样,便道:“你放心,我非是要走,只是烦你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将我安置,待安置好了,我自会出来与你相见。”

        男子说完再次不见了人。

        许定山第二天醒来,见自己睡在地下,回想起昨日的话,并无疑心。拿了石头,在临界山上到处审查了个遍,想要找到一个位置既好,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最后终于让他找到这么一处地方,位置就在他睡觉的卧房不远。

        许定山当晚将奇石找个块空地放下,然后回去了。第二天带他再去看时,那块小小的奇石已经又变成了他之前在净瓶山上看到的那般大。

        晚上的时候奇石化成的男人果然又出现了,两人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彼此激动不能自已。

        从那以后,许定山便再也不曾出去,每天来到此处专心练剑。

        石孔明于剑术一道并不懂,奇渊阁有明确规定,不准私自收徒。但许定山显然是忘了这一规定,将自己所学尽数传授于他。

        石孔明活了几万年,法力无边,加上本人悟性极高,所以不出几年,便已将奇渊阁的所有剑术学遍,剑术更在许定山之上。到后来,更是直接从徒弟变为师父,开始指导许定山剑术。

        那几年,许定山剑术进步神速,就连老阁主许岳都觉得吃惊。又听说他整日里躲在后山练剑,便以为他是遇到了高人指点,曾偷偷跟踪过一两次,可是许定山在附近设了结界,便是许岳也不能靠近,只得作罢。

        但后来好奇的人越来越多,不住有人想要偷偷靠近,在结界外驻足。

        他们看不见人,但是能够听到练剑的声音,以及有人吹箫的声音。更断定许定山一定是在后山遇到了高人,只是那个高人不肯让人看见,所以许定山才会在这里设下结界。

        其实他们所听到的箫声,并非是有人吹箫,只不过是风吹过奇石,石头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实在太过好听,便是箫声也吹不出如此美妙的乐章,所以人人便认定教许定山剑术的人不但法力高强,而且吹箫技术一流,两人一人吹箫,一人练剑,逐渐成了奇渊阁私下里一个奇话。

        后来有一次练完剑,石孔明神色暗淡,对许定山道:“我活了太久,身体已有些老旧,怕是挨不过今晚。”

        许定山听后大惊失色,忙问他怎么了。石孔明只是摇头不说话,许定山便以为是他胡思乱想,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切不可想太多。

        当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铺天盖地,下了整整一夜。雷声狂鸣,一些大树被暴风吹得直接从中折断,外面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可怖之声中。

        许定山想起石孔明的话,有些担心。待要出去,刚打开一条门缝,便被狂风吹得整个人站立不住,大雨往里斜潲,瞬间将他整个人淋得湿透。

        许定山使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将门关上,这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从上到下被淋成了落汤鸡,哪里还敢出去。

        又想到后山那里已经被自己设下结界,风雨应该并不能下进去。所以虽然有些担心,还是没有再出去。

        第二天雨停了,许定山匆匆忙忙往后山赶去。一路只见山中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有些断了枝丫,有些直接中断,还有些被连根拔起,密密匝匝一大片,纵横交错在一起,或横倒在道路中央。

        地面到处都是泥水,四面八方的水齐往中间流,道路变成了水沟,根本不能行人。

        许定山展开轻功,一路飞快来到后山石孔明所在的地方。来到这里一看,一颗心先是凉了一大截,昨夜的雷雨直接冲破了他设下的结界,这里早已是狼藉一片。

        许定山无比忐忑的心一步步往里走去,待走到里面一看,只惊得魂魄离体,就见那方奇石,已经碎成一粒一粒的小石子躺倒在地,碎得如此厉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粘得起来。

        许定山发疯似的一声大叫,旋即整个人晕倒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人已经是躺在了床上。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冲到后山。

        那些弟子见他一醒来就往外面跑,具是不明所以,跟了过去,便见他一路跑到后山练剑的地方,然后跪倒在一片碎石前面,一颗一颗不住地捡着地下的石子,整个人便如疯了一般。

        那些弟子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见他在那里捡石头,便也过去帮忙捡。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将一片碎石全部捡完。

        许定山回到房间,将石头用一个竹篮装好,然后遣退了所有弟子,便开始一个人对着石头发怔发呆。

        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先是对着石头自言自语,发呆冷笑,时而痛哭又时而大笑。后来他开始凭借自己记忆中的奇石模样,着手一一修复。

        只是石头碎得这么厉害,便是记忆中的奇石再清晰,又怎么可能拼凑得出来?

        为了方便,他将原本奇石的模样在纸上画了下来,然后开始从最底下一颗石头一颗石头的尝试修复,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将石头最底下的部分拼凑出来。

        后来他因为付出的精力实在太过,生了一场病,这一病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一个月之后,他拿了这一筐碎石和画好的图纸,决定去找专门人士将奇石复原。这一出去又是整整一年。

        一年后,他扛着一方勉强成形的石头回来了。这石头勉强可以看出以前石头的模样,但因为实在太碎了,所以看上去毫无奇特可言,更无丝毫生机,而许定山也再没看见过石孔明出来和自己说话,便是模模糊糊的梦中也没有。

        在这之后许定山又将自己关了起来,开始每天对着石头输送法力。这以后的时光,许定山除了修炼法力便是输送法力,这一进一出,许定山的修为再无进展。

        如此又是一年的时间,有一天许定山醒来,正想再为石头输送法力,却不想定睛一看,之前石头上缝补的那些参差不齐的裂痕,竟然已经全部慢慢愈合过来。

        许定山吃了一惊,又往石头里面灌了一些法力,没过多久,便见石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从里面幻化出一个人走了出来——不是石孔明是谁?

        许定山惊喜非常,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就听石孔明叹气道:“我本阳寿已尽,合该寿终正寝,我死后,精气全部附在这些碎石之上,便是拼在一起,也不能活过来,不想你竟每日以法力想灌,让我这些零碎的精气得以复原,凭一己执念,将我从死亡中给拉了回来。执念太深,久而为之,不知是好是坏……”

        从那以后,许定山再次恢复了之前每日后山练剑的生活。那些同门弟子,见他扛了一方石头回来,之后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悄悄往后山结界处偷听,练剑声和箫声不绝于耳,人人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个吹箫之人到底是何人,或者不是人……

        十几年的时间飞快而过,许定山迫不得已继任了阁主之位。但是他不愿过多的理阁中之事,大多是交给了自己的大弟子辰平,自己则每日在后山练剑。

        五年前,他收到了正阳派组织的仙盟大会邀约,本意是不想去,但也不好驳回正阳派的面子,只有带了许子阳一块前去,将阁中一切事务交由辰平来处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一个月后,许子阳带领阁下弟子匆匆赶了回来,说是许定山不见了,他们找遍了各个地方,也没有找见,不知去了哪里。

        这事很快便被其他门派听说了,纷纷前来寻问,帮忙寻找。正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许定山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突然又回来了!

        这一下人人俱惊又疑,但人没死,总归是值得开心的,众人寻问一番,便也纷纷回去了。

        回来后的许定山性子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嘱咐了辰平好好照看住奇渊阁,然后便再次一个人出去了。

        这一出去又是整整三年,回来后一身狼狈,托回整整几车石头。

        可是他命人将这些石头收起来,就再也没去看它们。非但没有再看这些石头,便是连后山也很少踏足,每天只是用心传授门下弟子剑法,认认真真当起一个阁主来。

        人人心里好奇,但见他不再沉迷怪石,总归是高兴的。私底下议论,一定是出去这三年想通了,所以不再执迷于这些乱七八糟东西,一心想要正大门楣。

        再后来,便有了以上发生的事。

        五年前的许定山确实已经死了,虽然尚还不清楚赤阳宗杀他的真正目的,但五年前出现在众人跟前的许定山,已经不是许定山,而是石孔明。

        林墨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和一方石头结下如此奇缘。因为没有这种偏执,他便不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他脑中所想,更不能体会到这段友谊在他心里的一个定位。不过仅仅只是听到,心里便莫名觉得神往,想来一生能有一件让你愿意付出所有精力去做的事情,便是让人不能理解,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信仰,而信仰,往往是神圣没有理由且不需要理解的,它没有理由,只需要你去做就可以了。

        有了信仰的一生,不管成功与否,至少有东西能证明你没有白来人世一遭。

        “所以接下来你是打算去哪里呢?”林墨问道,夜色沉沉中,对方身影缥缈得有些虚化。

        “曾经他为了救我,到处访寻名人,使我身形得以修复。又每日以灵力灌输,救回我的性命,我这条命已是他给,如今我既救不了他,合当为了他拼出这条老命,便是最后惨死,也是死得其所。”

        “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我现在可不清楚,走一步是一步,谁能一下想清后面发生的事呢?”

        这时只听荒野中有“沙沙沙”的声音传来,两人吃了一惊,以为是那些人又追了过来,正待做好准备反抗,却见荒草动得很轻,并不像是有很多人过来的样子。

        两人定睛看去,就见黑沉沉的夜色中露出一张人脸,太黑了看不清,直到这人走近,两人这才认出,原来是许定山大弟子辰平。

        石孔明见是他过来,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辰平道:“师父一走,我便追来了,师父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吧!”

        石孔明道:“你现在既已知道,便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你师父。”

        辰平道:“你教过我武功,自然是我师父。许阁主是我师父,你们两个都是。我虽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知道这事肯定和你无关,否则这两年你不会如此用心教我武功。”顿了顿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当年那个每日和许阁主在后山练剑的高人前辈?”

        石孔明略一吃惊,旋即点了点头。

        辰平兴奋异常,道:“太好了,你既教师父武功,从今往后我便认你做师祖好了,我甘愿侍奉在师祖身旁,求师祖收留。”

        石孔明道:“你天资聪颖,我亦是非常喜欢,只是如今的状况,你师父大仇未报,理应以报仇为先。杀死你师父的人乃是赤阳宗,我现下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他们杀你师父的真正原因,但只有弄清其中缘由,还你师父一个公道,他才能死得瞑目。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做起事来也会方便很多,而你这时应该回到奇渊阁,我们两个实力太过薄弱,还得依靠奇渊阁相助,你若就这样同我走了,又能做得了什么?”

        一番话,说得辰平脸上泛红,道:“是弟子思虑不周,眼下自然是为师父报仇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师祖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赤阳宗杀害师父的真正原因。只是不知要如何联系师祖,彼此互通消息,事情才能更好进展。”

        石孔明道:“你不必知道我的消息,我若有事自会主动来找你。如今奇渊阁肯定乱做一团,你作为大弟子,这时理应出面承担义务,切不可出来太久,还是早点回去吧。”

        辰平道了声“是”,然后又在地下对着石孔明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辰平一走,石孔明也不想在多停留,对林墨一拱手道:“小兄弟,今日多谢你仗义相助,有缘再聚吧!”

        林墨笑了笑,石孔明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之中。

        林墨看着那个融入黑夜的身影,在心里默默感叹:

        斯人已去,独留奇石。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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