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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往生


也许早就有所怀疑,但林墨无论如何还是不肯相信慕子玉会是这样一个人,或者换句话说,不相信无名的转世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那一世的无名同居灵药山,不过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和尚,单纯害羞善良;而现今的慕子玉,却成了灵药山的掌门,有着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个沾满无数鲜血的大魔头,两者反差太大,实在让人无法联想到一起。

        林墨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失望,他不知道这种失望从何而来。也许是知道了凤阳爱的太执着,为她感到不值吧!

        又想到朱柄辰那个已经痴呆的儿子,莲花峰山洞中那些被做成活尸用来害人的仙门弟子,林墨感到胸中一团怒火“腾”的升起,手掌不由自主地捏成拳头。

        堂堂灵药山,背地里却是靠杀人吸人血发的家,便连小孩也不放过,林墨感到心里一阵恶心的难受,对楼月道:“我们走。”

        这时泡在水里喝水的白色小女孩回过头见两人要走,从水里跳了出来,拉着林墨的衣服一路爬到了肩上,然后眯着眼睛对着林墨嘻嘻笑了起来。

        她也许是看方才林墨放出血来,便开始亲近于他,想及此,林墨心中的怒火更甚。将白色女孩从肩膀上抓了下来放在地上,看了一眼楼月,两人往山谷外面走去。

        聚灵堂的打斗并未停歇,相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越打越烈的趋势。而参与打斗的人,也由之前的慕名长老同齐铭齐申两兄弟,变为灵药山与其他门派的斗争。

        他们似乎是已经料定鬼寺庙的事绝对和灵药山脱不了干系,毕竟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对灵药山持有怀疑,恶事做的多了,不惹别人怀疑实在困难。只是一来这只是怀疑,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二来灵药山与其他门派关系一向和睦,他们虽则怀疑,毕竟还是不敢相信,因此并未深想。

        只是如今长峰道长同白悦真人的突然消失,却让他们不得不去细想。而这件事一但细想起来,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灵药山。

        虽然不知道到底和灵药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总之脱不了干系。

        慕子玉负手立在那张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圆窗下,望着远处峭崖之上悬挂着的瀑布,瀑布很远,似有隐隐水声传来,听不真切。

        圆窗下的木几上,躺着那张他从莲花峰带来的琴,只是过去了这么久,他除了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琴身,并未去弹它。

        琴的旁边,是一尊镂空的莲形香炉,有一缕一缕白雾从中缭缭上升,在屋顶之上缭绕盘旋,屋里充斥着浓厚的檀木香气。

        慕子玉已经多次听到有人向他报告灵药堂越打越烈的消息,似乎是想让他过去劝解。只是他仍一动未动,似乎对这些事并不关心,那些下属见他不说话,既不说要过去,也不说让他不要再来打扰的话,所以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自那天从莲花峰回来,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没人猜得透他的内心。

        此时这个下属就站在他的背后,向他报告着聚灵堂的打斗情况。慕子玉许久不说话,正在这个下属准备出去的时候,慕子玉突然开口了,问的却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花妖楼月同林墨去了哪里?”

        这个下属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道:“掌门之前嘱咐过我,让我留意两人的动向,他二人平常在客舍并不常出来,不久前去了药材基地的方向,我也不敢跟得太紧,就回来了。”

        慕子玉听说,微微皱了皱眉,顿了顿道:“你去找到他们,就说我找他们有事,将它们带到这里。”

        这个下属似乎不明白,他向慕子玉来报告聚灵堂的事,为何慕子玉反倒要他请楼月同林墨过来,莫不是想让他们帮忙,可这事发生在他们灵药山,请他们帮忙算什么事?况且事情也没有闹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不至于慕子玉解决不了,想要请花妖帮忙吧?

        不过既然掌门都发话了,他自然不好多问,嘴里“是”了一声,就往外面走去了。

        林墨同楼月刚走出药材基地的山门,迎面便见一个灵药山弟子走了过来,见到二人,抱了一拳,道:“两位公子好找。”

        林墨此时对灵药山的弟子给不出好脸色,只是淡淡问道:“找我们干什么?”

        “慕掌门有事想要见两位公子,还望两位公子移步随我过去。”

        林墨觉得有些奇怪,慕子玉这时找自己干什么,问道:“他找我们干什么?”

        这人道:“这个我也不知,掌门并未说,可能有事吧,两位若是没事,还烦随我一块过去。”

        林墨看了一眼楼月,楼月道:“你不是正想找他吗?既然他主动找上了门,岂不是正好。”

        林墨是想找他问清楚,可现在他主动让人来找自己,又不禁让他生出一丝疑惑来,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楼月,有他在身边,总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样想着,林墨突然觉得很安心。

        两人来到慕子玉的房间,此时慕子玉已经坐回圆窗下的木几旁,木几上的琴已经被他收走了,眼前只有那一炉檀香,以及檀香旁边,那一幅画着优昙花的画。

        林墨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气味。然后看到静坐木几之前,那张温和如玉的面庞,头发被高高束起,深沉的面庞以及分明的面部轮廓,让他突然想起浮提寺中,一片红光之中静跪在佛像之前的无名。

        那么像,又似乎一点也不像。

        香炉之中的檀香缭缭上升,萦绕在他眼前,使得他的那张面庞有些雾化的虚无。身前一幅展开的优昙花,花朵大而蓬勃,栩栩如生,重重叠叠的花瓣,让人错生出一种花苞徐徐展开的错觉,而眼前这个人,在优昙花的映衬下,也似带着一点圣洁的味道,让人生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

        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和一个恶魔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这样的人,没有人会愿意将他和恶魔联系在一起。

        可事实上,这样一个人,他确实是个恶魔,一个让人想起来不寒而栗的恶魔。

        面对这样一张面孔,林墨觉得自己原先设想的很多话一时都无法说出口,顿了良久,只是冷笑一声道:“不知慕掌门找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慕子玉抬头看向他,林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慕子玉此时的眼神,只觉看到这个眼神,内心莫名生出一丝战栗。

        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很平静的眼神,然而平静中又似乎带着一丝讥笑,让人琢磨不透。

        慕子玉就是用这个眼神看了两人足足一分钟,林墨却觉得过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越是平静越是让人难以琢磨,越是难以琢磨越是让人感到害怕。林墨一瞬间觉得,此时的慕子玉,似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藏着无数心事的可怕之人。

        慕子玉盯着两人看了良久,突然一声轻笑出来。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明明是他一贯有的温和,却又透着一丝诡异,道:“怎么,想请两位过来聊聊天也不行吗?”

        林墨道:“聊天?听说聚灵堂已经大打出手,慕掌门倒还有心思聊天?”

        慕子玉笑道:“他们要打,我如何劝得住?既然劝不住,又为什么要去管这些闲事,白白的浪费感情罢了。”

        林墨道:“原来在慕掌门的心里,这也算是管闲事,浪费感情,既如此,想来和我们聊天,也是浪费感情吧?”

        慕子玉道:“你们与他们自然不同。”

        “哪里不同?我可记得你们仙门弟子,如今见到我是人人喊打,现在倒不同起来,我倒不知道我有哪里不同?”

        “仙门弟子,一个个便如慕名那般,同他们在一起,话说多了耳朵起茧子。我每次一见到他们,真有点想躲起来。”

        林墨见他此时已撤去伪装,直呼慕名长老的名字,倒有些惊奇,道:“如此说来,慕掌门这个掌门之位,倒成了一大累。”

        慕子玉低头笑了笑,道:“这个掌门之位我当了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是我过得最糟糕的十几年,若是可以,我倒宁愿如林公子这般,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好。”

        他说无牵无挂时,林墨突然看到了一旁的楼月。楼月看其他人时,似乎永远都是沉着一张脸,一副让人不可靠近的神色。

        林墨心想,没有遇到楼月之前,自己确实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一个冷清清的山洞里面修炼。后来遇到了楼月,不管去到哪里身边总多了一个人。做什么事,要去干什么,似乎也总想着和他一块,这倒似乎成了一个习惯,若以后楼月回去了,自己再回到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这样一想,现在的他,似乎也算不上无牵无挂了。

        林墨笑道:“既如此,灵药山岂非就有一个现成的掌门继承人,慕掌门霸占掌门之位十多年,莫不是因为和慕名长老关系不和,赌着一口气?若真如此,慕掌门这口气赌的可久。”

        慕子玉神色惨然,冷冷一笑。不再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林墨道:“我们能知道什么?”

        慕子玉低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拂过木几之上的优昙花瓣,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而冷淡:“自然是看到什么,便知道什么。”

        林墨道:“我们不过是看到了两只成了精的小怪,不知慕掌门在紧张什么。”

        慕子玉道:“哦,是吗?林公子对我山中的精怪倒挺关心的,不知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林墨道:“收获嘛,自然有一点,慕掌门叫我们过来,不就是已经猜到了,干嘛还要问?”

        慕子玉突然抬起头,眼中出现一闪而过的杀意,转而又笑道:“所以,两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是我们问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想来不会是真的想和我们聊聊天吧,所以慕掌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慕子玉笑道:“若我真只是想叫你们过来聊聊天呢?两位既然敢过来,便一定有把握吧?况且又有楼月公子时时刻刻在林公子身边保驾护航,我便是真想对林公子不利,怕也没有机会。”

        林墨心里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他可不会单纯到相信慕子玉叫他过来只是为了聊聊天。

        只听慕子玉继续道:“所以既然两位既已猜到,打算怎么做呢?”

        林墨道:“你既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便猜到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穿。”

        “我自然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不觉得难过,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

        林墨摸不透他说这些话的真假,事实上,他现在连慕子玉这个人是真是假都摸不清楚,似乎他这个人便是假的,所以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让人辨别不清楚到底哪句可信哪句不可信。

        林墨道:“既然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当初为什么又要做这种事情,一个门派这样短暂的繁荣真的有意义吗?”

        慕子玉冷笑一声,反问道:“短暂的繁荣?那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仙门弟子死在鬼寺庙中,这么多年过去了,灵药山却还是没事?”

        林墨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慕子玉继续道:“那是因为我们灵药山每年都会为各大门派送去大量灵药,而这些灵药,都是他们根本种植不出来的。他们便是怀疑,也并不敢真正对灵药山怎么样,因为他们已经离不开这些灵药。”

        “用人血浇灌出来的药,也能称之为药?”

        “能救人便是药。可能用一个人的血浇灌出的灵药,能救活几个人的性命,这样想来,可能我救的人比杀的人更多,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林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杀人是为了救人,不禁冷笑:“这样说来,慕掌门还是个救济苍生的好人,只是不知慕掌门想到被自己救下的这些人时,心里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呢?”

        慕子玉道:“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你罢了,这些人还需要灵药山提供的药,所以他们并不敢真正对灵药山怎么样,反倒是林公子,这段时间和楼月公子相处甚是不错,虽非亲人,胜似亲人,怕是在其他人眼里,是人是妖已分不清了吧!”

        林墨道:“你以为自己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能躲得过去?”

        慕子玉道:“我自然没有这样想,当然,你可以将这件事的始终说出去,那时各大仙门一定会派人围攻灵药山,不需两位动手,灵药山也会遭遇灭门之灾。只是不知林公子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各大仙门觊觎我们灵药山的灵药,若是灵药的真正秘密泄露出去,能种出这种灵药的怕就不当当只是灵药山了,那时候其他四大仙门,甚至很多小门小派,可能都种起了灵药,到处都可以种植出灵药,不知这样一个场景,林公子看到了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林墨终于明白他这次叫自己过来的真正原因,这是警告,□□裸的警告:他可以把他们灵药山龌龊的勾当揭发出去,让灵药山遭到世人的唾弃贬谪,那之后呢?给其他人提供都能种植灵药的途径吗,到时候遍地灵药,那他是不是就变成了第二个慕子玉,甚至比慕子玉更加可恶,毕竟慕子玉可没让这种灵药在除了灵药山以外的其他地方生长。

        “你是在威胁我?”

        “我可没有威胁你,不过是个善意的提醒罢了。毕竟这世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表面上一副正气凛然铲奸除恶的模样,背地里谁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可能这些仙门前脚刚铲除了灵药山,后脚就将灵药山的灵药抢劫一空,拿回自己领地‘用心’培养,培养出药效更好领地更宽的灵药也不一定呢?”

        他故意将“用心”两字加重了语调,意味深长看了林墨一眼,接着道:“况且,你真以为一切只是灵药山所为吗?”

        林墨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慕子玉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林墨道:“我可真为凤阳姑娘感到不值,她这么辛苦寻找,等来的却是一个连小孩都不放过,外表温文尔雅实则龌龊不堪的伪君子,她一定很失望吧!”

        提到凤阳,慕子玉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良久没有再说话。

        十年前,他不知道南风琴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生命一般。又担心自己做的这些事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没想到突然就出现这么一个鬼寺庙,替他挡下了所有恶名,他当时觉得奇怪,却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她从南风琴中离开,幻化出这座鬼寺庙为自己做的这些恶事打幌子,她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容忍自己做这些事?还甘愿为他挡下所有罪名,难道真的是因为爱的太深太执着,以至于没了道德底线?

        可既然如此,已经十年了,她为什么再也不来看自己,哪怕是在梦里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也不曾再出现。

        回想那些少年时光,他每日带着一张琴,忘却红尘之中的俗事,寄情山水。每到夜深人静的夜里,他便小心地将南风琴放在身前,将自己一天遇到的喜怒哀乐说给她听,让南风琴做他最忠实的听者。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弹奏南风琴舒解心中的郁闷,那时的南风琴总能弹出他认为最美妙的乐章,现在想来,那时的凤阳应该也很快乐吧,一人一琴,虽然简单,却似乎胜却世间所有美好。

        后来南风琴再弹奏不出美妙的音乐,她应该确实对自己很失望吧,失望到连做梦的机会都不肯给一个,一首曲子合作的机会也不给。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这样,她就能够彻底死心了。

        至少不会再为了这样的自己继续寻找,继续忍受着几十年几百年的痛苦,若自己的罪大恶极能够换来她的放手、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值得让他感到兴奋的事呢?

        这样想来,慕子玉反倒笑了起来:“或许吧,毕竟人总是需要失望的,若总是给人期望,又不能真正给对方什么,让人因着这一点期望忍受无尽的孤独寂寞,倒还不如让他彻底失望,也许一切就真正结束了呢?”

        林墨道:“也许吧,但这种话毕竟只是一个自知已经无力改变之人说出的无奈之话,我这人最讨厌人无奈之时说出的话,一切都不过是为自己的罪恶以及无能无力找借口,这样的结束,只怕也会带着一丝不甘和痛心吧。真正的结束,是要两相安好、各自忘却,从此天涯陌路,无喜无悲,若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结束?”

        林墨说出这话,感觉到楼月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那眼睛里,一瞬间让林墨感到天涯海角般无边无尽的深,让他一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对啊,既然做不到,又为什么要结束?

        一切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借口罢了。

        林墨看着这双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以后的路,便是荆棘丛生,冷雨寒风,也不要让这双眼睛出现一丝的不甘和痛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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